黄宗羲焦躁的大门前走来走去,看到周显骑马回来,连忙迎了上去。“督帅,您回来了?”
周显笑着点了点头,问道:“太冲,你不是和于七去莱州了吗?怎么来这里了?”
黄宗羲有点犹豫,停了一会才低声说道:“督帅,于三被北溟斩了,和几十个为乱的贼人一起。”
周显脸色一变,向身后的杨衍等人道:“明达,你们先去见丁可泽。”接着他急声问向黄宗羲道:“怎么会?我不是让吕明……”
黄宗羲叹了一口气,“吕明此时还未赶到,是北溟飞鸽传书回来的,这是他给您写的信。”说着,他拿出一封信递给周显。
周显撕开后看了一遍,里面主要讲了于三为乱的经过和他所做出的决定,但真正吸引周显却是他的一段话。“国家之安危在于人心之得失,而人心之得失在于用人行政,辨识其顺逆之情。以一夫不获曰予之喜,以一吏不法曰予之咎,为保郅致政之本。督帅欲兴国除弊,必先有一套规则适用于天下诸人,而不应该因一人身份不同而有所偏颇。今日一小小于三,明日治下众官犯错又当如何?常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真正能做到这种地步的天子又有几人?于某感念督帅救命之恩,欲以性命来报,必要直言相告。于七乃督帅爱将,属下与之并无私仇,杀于三乃为公事。若其心有怨恨,尽可来找于某问罪。但属下对吾所作所为,无丝毫之后悔。”
周显拿着信默然了好半晌,抬头问道:“于七现在在什么地方?人怎么样?”
黄宗羲道:“属下把他劝回了济南。督帅,您也知道,于七此人尚侠重气,恩怨分明。现在北溟直接杀了他兄长,属下真担心他回去之后会直接杀了北溟抱负。即使有督帅在,他明面上不敢那么做,但私下……,他结交的那些人您也知道。”
周显缓声道:“但他随你回去了?”
“督帅,您说什么?”
“我说,他被你劝回济南了。这就说明在那种情况下,于七他仍然保持着基本的理智。军中这些年的磨砺,于七早已不是最初的样子了,你看轻了他。你赶回去吧!顺便把这封信也带给他。同时告诉他,于三这件事,我会在其他方面给他应有的补偿。但他将绝对不许对于成龙动手,永远也不许。”
看着脸色犹疑的黄宗羲,周显继续说道:“太冲,我们要做的是大事,其中的很多人都可能在今后会获得无与伦比的权力,像于三触法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北溟这是在定规则,为我们所有的人。他这是主动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若是连他都护不住,我这个督帅也干脆别当了。”说到这里,周显语气陡然间严厉了起来。
黄宗羲沉吟片刻,抱拳道:“属下明白了。我这就赶回去,定会好好劝说于七,让他不会平生事端。”
周显点了点头,“我派人送你,这边现在不太平。另外,新钱庄的事情你要多上上心,尽快建立起来。”
黄宗羲没有拒绝周显的好意。他有点笨拙的翻身上马,双手紧紧控住缰绳,轻轻的夹了一下马腹,缓缓向南而去。
看着他的样子,周显突然想起他是南方人,到山东之后才开始学骑马,到现在也只是勉强会骑。
于是,周显出声叫住了他。让手下人为他找一辆马车,让他坐车回济南。这之后,他才起身去见丁可泽。
骆养性带着一队亲兵,脸色铁青的回到住处。
今日大堂议事时,就因为自己手下士卒私闯民宅,抢了一些东西,赵应元就像训孙子一样训斥自己。
“这个昔日小小的游击将军,也敢在自己头上拉屎拉尿了。”赵应元在心中低声咒骂。
他的妹夫赵弘祖连忙上前,令人关闭大门,压低声音向骆养性道:“大哥,客人来了。”
骆养性轻轻的点了点头,“在哪里?带我去。”
高起潜身穿一件普通的青色棉袍,头戴一个灰色皮帽。衣衫整齐,神态悠闲,俨然一个中年富商的打扮。“骆指挥使,做出决定了吗?”
骆养性眉头微蹙,“高公,我身边现在只有一千来人,而城中还有近八千闯贼。若是不能成功,我的身家性命可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高起潜淡淡笑道:“富贵险中求。而且你骆指挥使当锦衣卫指挥使这么久,又督统天津这么多年。你说你自己只有这么点实力,你说咱家会信吗?”
骆养性嘿了一声,“高公,有些话还是不要说的那么明。而且你也知道,我手下的那些人让他们探查消息,做点私事还可以。但要让他们上战场厮杀,还真顶不上什么用。”
高起潜笑道:“这就够了,上次刺杀周显的事情,你做的不就挺好吗?”
骆养性恨声道:“那还不是你高公想要他死吗?只可惜没杀了他。”说到这里,他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脸色微变道:“高公的意思是这次依旧采用刺杀的手段。”
高起潜点了点头,“李过携精锐闯贼与唐通、白广恩等人在丰南对峙,天津城中多为新归附之卒,留守大将赵应元身边只有两千多人。若是能够成功刺杀他,到时候城中必然大乱。你再以利相诱,以势相迫,分化诸军,到时候天津不自然手到擒来吗?而且,咱家还可以拉拢西城的守将来响应你。”
赵弘祖插声道:“你说的是熊通。”
“他的咱家的人,当时投靠闯贼也是咱家授意的。”
赵弘祖道:“大哥,熊通所带的都是以前的禁军,有一千多人。装备好,也都听他的。若是他肯配合我们,这件事十有八九能成。”
骆养性脸上阴晴不定,沉吟片刻,“那若是李过回兵呢!”
高起潜看骆养性基本上已经被自己说服,淡淡笑道:“李过目前正在前线,若是他回兵天津,唐通、白广恩两人岂会坐视不管?而且有些新的情况,骆指挥使或许还不知道。容咱家给你讲讲,或许你就不会有这样的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