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吵声,打断了周显和他们的对话。周显一愣,顺着声音的方向疾走过去。
那里,几个太监正在围殴一个士卒。
那士卒惨叫连连,在地上翻滚着,不断的出声求饶。但那几个太监充耳不闻,脚踢手打,毫不留情。而一个四十多岁的太监站在外侧,扯着野鸭嗓子大声叫骂着。就这样,他犹觉得不解气,还冲上前去踢上几脚。
刘文炳大声喝道:“住手。”他怒视那太监,“刘公公,你这是在干吗?”
那太监名叫刘才,出宫的内恃太监被分成三部分,他是安定门内恃的统领,以前主管尚衣监。看到周显和刘文炳,他淡淡笑道:“哟,是周督帅和刘侯爷呀!这小子冲撞咱家,咱家这是代刘侯爷教训他呢!”
刘文炳怒道:“你教训我的人,总得给我说一声吧!”
刘才笑道:“一个小卒,用的着吗?虽然守城您为主,咱家为副,但咱家是圣上派来的,是监军,就是监督你们作战的那种。”
刘文炳气结,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两个士卒上前将那士卒扶了过来,他满脸是血,已失去了意识。
周显看了看,眉头紧蹙,下令道:“先扶他下去医治。”然后他转向刘才道:“刘公公,他如何冲撞你了?”
刘才冷笑着,没有说话。
旁边一个把总低声道:“刘公公要喝水,让赵勇去取。赵勇慢了一步,然后就……”
周显摆了摆手,“拉下去,砍了。”
刘才愣了一下,“什么?”
周显的亲兵已经上前,按住刘才,拖拽着向一边。
刘才顿时暴怒,“周显,咱家是皇爷的人,是监军,你敢杀咱家?皇爷不会饶了你的。你们愣着干吗?救我啊!”前半句说给周显,后半句是向那些内恃说的。
周显沉声道:“敢动者与之同死。”
在场数十个太监,迟疑着不敢再动。
长刀高举,一声尖叫之后,吕明提着刘才的人头走了过来。“督帅,已斩了。”双眼睁着,死不瞑目。
周显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大声道:“按说,刘才罪不至死,但我却把他杀了。为何?并不是我与他有什么私仇,而是他作威作福的时机不对。现在闯贼就在城外,威胁天黑之时便要发起进攻。而他身为内恃的主帅,不思如何守城,却因这点小事欺压士卒。这等人不除,我对不起守城的将士。现在城头上的诸位,有的是三大营的士卒,有的是临时招募的普通百姓,还有从宫内出援的内恃禁军。平时来的地方不同,身份也不同。但敌人来时,无论是主帅,还是小卒,无论来自哪里?一起抗敌的,所有人都是袍泽兄弟。而在这个时候还不顾全大局的烂人,在我眼中早该死了。吕明,拿着这颗人头传授九门,以作警示。再遇到这样的事,我照斩不误。”
在场的众人尽皆变色。
周显摆手让众人散去,招来主要的内恃,让他们举荐新的统帅。最后,一个王姓太监被推举了出来。周显随即任命他为监军,让他全力配合刘文炳。
刘文炳脸色难看,向周显道:“督帅,你杀了他,如何向圣上交待?”
周显淡淡笑道:“现在这个时候,还需要什么交待?刘侯爷,你就好好守这安定门吧!其他的事情就不要管了。”说着,他转身去找那些炮手。
从中挑出能操作红衣大炮的二十名,每名给他们配备了五个兵卒,用以填药、装炮,他们本人专司调整火炮的射击位置。
周显让他们将火炮拉到垛口处,每炮之间相隔五丈,提前瞄准土城上的闯军炮阵。而同时将北面城墙上六成的士卒撤下,只留下必要的防守兵力。却令士卒多备火把和旗帜,以诱导闯军。
这个年代,营养普遍不好,大部分士卒都患有夜盲症。除非刘宗敏本人疯了,才会选择在黑夜攻城。周显判断他所说的攻城,应该指的是炮轰,还有小规模的试探性进攻,绝对不是大举进攻。
天色逐渐暗了下去,城下炊烟袅袅,城头热气翻腾,各自饱食。
刘宗敏派人到城下,大声喊道:“城头的人给我听着,立即打开城门,否则大军杀到,定让你们片甲不留。”
周显看向下侧,“回去告诉刘铁匠,京师就在眼前,想要,派兵来取啊!”
那骑看了看周显,拍马而回。
周显大声喝道:“城头上的士卒全部俯下身子,躲在垛口后面。炮手准备,点燃火绳,立即开炮。”
刘文炳惊道:“督帅,闯贼还没开始进攻呢!”
周显道:“为什么要等他们开始进攻我才能还击?开炮,先掀翻他们几尊火炮再说。”
二十尊红衣大炮同时点燃,炮弹带着火苗喷射而去。轰轰轰,土墙上顿时炸开了花。在发射了三轮之后,闯军也开始了反击。只不过威势要比周显预料的小了很多,应该不少火炮毁于周显刚才的炮击中。
轰隆轰隆,炮声一整夜都没停歇。期间也有闯军士卒呐喊着逼近各门城墙,但刚一靠近,便迅速撤离。
双方士卒没有进行近战,连羽箭都很少发射。
城中最忙碌的要属五城兵马司的那些衙役,火炮轰城,摧毁、引燃了不少房屋。他们救火,救人,忙的是不亦乐乎。
等到天明,周显引目下望,看见闯军从土城上向下搬运尸体。昨夜,提前发施那几炮看来真炸死了不少人。
因为提前做了提醒,再加上黑夜间本就没有多大准头,死在炮火下的守卒并不多,只有几十个特别不幸的倒霉鬼。
但城中百姓居住密集,被火炮击毁房屋,有数百死伤。
城头也有不少垛口被毁,安定门一个角楼被炸塌,德胜门箭楼的一角被炸毁。但整体来说,损失并不大。
只不过,东西南北城外都有闯军出现,试探进攻各门。一夜锣鼓暄响,城中百姓都在紧张不安中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