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木看陈荣华心意已决,也不再多劝。“世叔放心,这些东西我会一样不少的全部交给逸民。”
陈华荣摇了摇头,“你只用把那两个红箱子里面的东西交给他就行了。剩下的三十个箱子,贴着封条的十个箱子,里面装的都是金银。你到了那里之后,把其中的七个箱子交给驻守南鲁县的明军将领。说这是我们南洋商人的一点心意,助他们扩兵所用,务必让他接受。至于另外三箱,我听闻他们在南鲁县办了一个钱庄,你就暂时寄存在那里吧!没有封条的箱子里面装的都是些犀角、象牙等大明珍惜之物,必要之时拿他们结交当地的官员。”
雷鸣木脸色微变,“世叔,你这是干吗?为什么拿出自己的家产送给那些丘八?他们这些人贪得无厌的。”
陈华荣苦笑道:“不送给他们,谁来保我们的性命啊!我们靠走私起家,也做过一段时间的海盗。虽然当时是为了自保,你们两家也从未劫掠过大明的船只和百姓。但按照大明的律法,我们和罪人没有什么区别。此刻受荷兰人欺压,若是他们也不接纳我们,我们要怎么办。难道我这么大年纪,还要像年轻的时候那样去当海盗吗?银子毕竟是身外之物,失去了可以再赚,只要人没事就行。况且我看大明在那里驻兵,很有可能是准备长期经营南洋。若是能用这点银子与之搞好关系,那真是天大的幸事了。而且我从其他船商那里得知,这次南鲁县的明军将领是戚少保的侄孙,应该不至于太过贪婪吧!”
雷鸣木皱眉想了一会道:“世叔说的是。但这银子也不用您一个人拿,我雷家也拿出五箱银子和您一起献给他们。若是这样放低姿态他还是不能容纳我们,又如何取信诸多船商,恐怕这南洋他也经营不下去。”
陈华荣笑着点了点头,雷鸣木聪慧干达,心思敏捷。一下子便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远非自己那个傻儿子可比。“天色不早了,赶快启程吧!等到天明,荷兰人的船就要开始活动了。”
雷鸣木抱拳向陈华荣拱了拱手,跨上船头。随着一声吆喝,两艘船缓缓离岸。接着速度越来越快,消失在茫茫的黑夜间。
在外待到天明,陈华荣才返回巴达维亚城。刚到大门口,家中老仆便迎了上来。“老爷,家中来客了,正在正堂等您呢!”
在外忙碌了一夜,陈华荣本来十分疲惫。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来了精神。他眉头一挑,心中又惊又惧。等问清楚了情况,发现不是荷兰人,他才完全放下了心。长舒了一口气,加快了脚步。
他走进正堂,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正仰头看着悬挂在正厅的一条横幅。他中等身材,头上戴圆顶皮帽,身上穿着丝绸衣服,一副商人的打扮。听到身后有动静,他扭过头来,笑着指着上面的横幅问道:“陈掌柜,这应该是董玄宰的真迹吧!但奇怪的是,他为何没有在上面署名?”董其昌,字玄宰。
陈华荣鼓掌笑道:“贵客好眼力,这正是董大人的真迹。当时他还未成名,先祖父偶然间看到他的字,大为赞赏。便拿出一百两银子的润笔,请他写了‘四海为家,根系中原’这八个大字。董大人感觉自己笔力尚不纯熟,不愿署名,便只有这八个大字。”
中年男子笑了笑,点头赞赏道:“好字,好眼力,好故事。”说完,他径直走到座位上坐下,“陈掌柜,过来坐吧!有些事,我们得好好谈谈。”
此举引得了陈华荣的稍许不满,认为对方太过无礼,简直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但看对方气定神闲,有一种道不明的气质,商人的敏锐使他静下心来。他强压着心中的怒气坐到对面的椅子上,姿态恭谨的问道:“贵客有什么指教?”
中年男子端了茶杯抿了一口香茶,才从怀中拿出一个铜印递给陈华荣,“本人马绍愉,在大明任正五品职方郎中,此刻兼领南洋诸国招慰使。初次见面,还请陈掌柜多多指教。”
陈华荣脸色顿变,仔细查看了一下那枚铜印,慌忙立位跪下。“小人不知是大人驾临寒舍,大人恕罪。”
马绍愉笑着扶起他,“陈掌柜不必多礼。此次来此,正有些事来拜托你。”
一日后,通过陈华荣,马绍愉和躲藏起来的林妙飞取得了联系。马绍愉给他提供了一批武器,还有数百个马打蓝苏丹国的士卒。
领军之将由林妙飞变成了马绍愉指派的明将和一个马打蓝将军,但他们所打的旗号依旧是林妙飞。因为靠着目前的这点兵力,根本没有可能攻下巴达维亚城,而马打蓝苏丹阿贡也不希望此时与荷兰人再次开战。打着林妙飞的旗号,便避免了这样的麻烦。
林妙飞是巴达维亚知名的商人,他知道荷兰人的主要航运通道和获利的产业。获得支援的他领着这些兵卒不断出击,劫掠出行的荷兰船只,抢劫荷兰商人,凡是能给荷兰人带去麻烦的事情他们都做。
荷兰人对此恼怒万分,出兵征讨。但南洋地广人稀,森林茂密。穿着厚重铠甲,拿着火铳的荷兰士卒花了一个月,连敌军的影子都没摸到。
而趁着巴达维亚兵力空虚,用陈华荣在巴达维亚当地的威望和影响力,十数个富商经他劝说都通过私密的途径把自己的财富运出了城。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先乘船在爪哇暂停,然后启程前往大明军队所在地南鲁县。
并非只有他们,当地的普通华人也纷纷离开巴达维亚。
等荷兰商人找不到为他们供货的华人,荷兰船找不到搬运货物的壮夫时,巴达维亚总督科恩才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他被迫发出声明,说赵国祚是以私人身份来访,荷兰并非要干涉大明的事情。并且提出,只要林妙飞放下武器,他们便会饶恕他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