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翥已知道崇祯帝下旨让他率兵北上的事情,因而当他进入济南的时候是十分忐忑的。有点兴奋,又有点担心。周显没有正式接见他,而是邀他来自己的私宅。
在陈锋引领下,白翥向后院走去,遥遥就听到里面传出争吵之声。等他走进房间,发现周显立在沙盘之前,旁边站着数人。有些他认识,如李开、俞百易等将,韩畅、萧冷这些周显身边的谋士。也有一些他不认识的,但看穿着,身份也都不低。
周显看到白翥,便招呼他近前,而向韩畅道:“你继续说。”
韩畅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三万余鞑子在进入京畿地区之后,兵分两路。其中一路攻通州,肆虐京师周边。另一部在进攻居庸关失利之后,转而南下,连破涿州、易州等地,直至保定才被守军所阻。他们转而向西南方向挺进,从倒马关进入山西。这些鞑子,每到一地,都招募当地乱民,协助他们抢掠、攻城。这一路上,遭他们杀害百姓就有数万之众,而被他们掳走的青壮更多。”
周显问道:“遗留在通州的鞑子有多少?”
韩畅道:“鞑子大约有一万余骑。但他们宣告攻入通州后,劫掠三天,因而引得周边匪寇纷纷去投。现在协助他们攻城的当地匪寇便有近两万人,而冒顶鞑子旗号四处劫掠的更多。但有一点奇怪的,这些鞑子似乎并不担心朝廷援兵到达。很多时候他们都是让附从他们的匪寇攻城,而他们则在通州外安营扎寨,派出小队骑兵出去劫掠周边州县。”
周显想了想,“鞑子这次入关,只有近三万人,而且都是骑卒,本就不擅攻城。我看他们攻打通州,更多的是一种试探。能攻下最好,不能攻下也可看清官军在京畿的兵力。而之所以不倾力进攻通州,是因为他们人少,害怕朝廷援兵赶至,毕竟在通州的鞑子只有万余人。只不过他们也足够大胆了,就这万余骑就敢挑衅整个大明。对了,各路增援京师的人马都到哪里了?”
韩畅道:“唐通已经率部顺利进入京师。吴三桂率步骑两万到达蓟州,在平谷和鞑子交战了一次,不分胜负,现驻扎于三河之东。而骆养性手下将领李平贵在香河被鞑子击败,近两万士卒完全崩散,他本人也被鞑子所俘,损失惨重。”
周显微微皱眉,骆养性在天津有近十万人马,只派了两万人增援京师,还遭遇如此惨败。之前觉得他或许会有点用,但现在看来以前还是有点太高看他了。连采取守势都能被少于自己的清军打成这样,整个废物。
众人又议了一会,关于如何对付清军,彼此争论不止。
白翥从未遭遇过这种情况,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认真的听下去。他最后发现周显虽远在山东,但对京师清军的情况却颇为了解。有些细节,甚至到了令人吃惊的地步。他越听越心惊,心中好奇周显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周显很少说话,只是盯着沙盘上的地势起伏,脸色出奇的平静。过了半晌,看众人都不再说话。周显摆了摆手,说道:“时间不早了,先吃饭。”
主菜是土豆炖鸡肉,饭是混有一些杂粮的米饭,还有一些蒸馒头。周显之前在登莱推行土豆,现有的种植面积并不大,算是稀罕物。而鸡肉为上次打猎所获,阉成腊肉,然后和土豆一起炖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小菜。有鱼有虾,有酒有肉。算不得有多精致,但分量足够。
八人团坐在圆桌前,神态各异。李开狼吞虎咽,白翥小心翼翼,陈名夏动了两下筷子便放下了。韩畅和萧冷低头吃着,只动自己面前盘子里面的菜。而刘孔和啃着馒头,心思却完全不在这里。俞百易满脸苦楚,在想着别的事情。
周显拿来一罐酒,给所有人斟满,“天下器物,我所好者不多。能排在前两位的,一个是骏马,另一个便是这美酒。初克复州之时,我从李率泰的府邸得到了一些酒,便刻意留下了几罐,想等到将来克复沈阳时再饮。这次白总兵率部北上,我便用这罐酒给你饯行了。希望你不仅能解京师之围,还能重创清军。”
说完,周显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白翥脸色微动,紧跟着站起来,亦一饮而尽。其他人也随之效仿。
周显摆手让众人坐下,沉声道:“我将刘副将从临沂调回来,随他回来的还有五千骑卒,本来想亲自率兵北上。但现在看来,是没有这个机会了。白总兵,现在我把他们全交给你。另外,我再给你调一营步卒,加上你在德州的那一营士卒,共计一万两千余人,可够?”
白翥顿时吃了一惊,别的倒没什么,但他知道周显共计也就六千骑卒,而现今却直接交给他五千。这远超他之前的意料,于是他连忙道:“够了,足够了。”
周显点了点头,继续道:“你和刘副将之前并不认识,但武志英却是你之前的属下,统御这些骑兵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既然将他们交予白总兵,自然是信任你的能力,但我还是想问一句,你准备如何行事?”
刘孔和放下了筷子,看着白翥,这也是他关心的问题。这五千骑兵中,有半数为新招募,七成以上从未上过战场。虽然这段时间,自己对他们加紧了训练。但若直接和久经战阵的清军作战,那是找死,况且清军的数量远多于自军。
实际上对于这个,白翥在刚才众人争论时也有所考虑。他没思考太久,便直接说道:“以我军增援京师的兵力断不能与鞑子直面相抗,但增援京师的并非我们一路。我们可以在北上之后与吴三桂会和,两军合在一起基本上是清军的两倍,便有了战胜清军的实力。”
周显淡淡笑道:“白总兵就这么信任吴三桂?莫非忘了之前的松山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