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了下去,温度逐渐变低。
白翥上身的棉衣半敞开着,脑门上有一层细密的汗水。刚走进后院,他便把棉衣脱下,随意的扔到一旁,然后从井中打起一桶凉水,从头顶一倾而下。
旁边的亲兵连忙从屋内给他拿来毛巾和新的衣服,白翥擦了擦上身,裹上衣服。向亲兵吩咐道:“去,给我拿一罐酒暖暖身子。”
说完,白翥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他刚从营中训练士卒回来,自招募新卒以来,这便是他每日的日常。
周显将老营调走,除了跟随他从辽东而来的少数士卒外,他能拿出手的都是些新卒。刘泽清之乱还未完平定,而他又与周显有了隔阂,而在运河北岸驻兵的骆养性一直拿着朝廷的文书逼迫他,想要将他手下的士卒收为己有。
白翥不想像周显那样直接反抗朝廷,也不愿看到刘泽清继续作乱,更不愿任由骆养性拿着他当刀使。想要随心行事,他就必须保持一定程度的独立性,而前提是他必须拥有一支然听从自己指挥的军队。
好在,周显没有断了他的辎重。而德州虽然为小城,但因为地处运河渡口,是从山东前往京师的必经之地,比一般的山东小城要富裕的多。虽然不能保留大量军队,但维持四五千人的队伍没有任何问题。
目前,白翥在德州有四个千人队,都是他亲自训练的。战力当然和周显手下的那些老营没法比,但白翥自信,他们不会比周显新招募的那些士卒差。
包着厚衣在椅子上坐了一会,体温逐渐升高,浑身上下舒服了很多。白翥自小生活在辽东,身型高大而强壮,在很多人眼中不可思议的举动在他这里却完正常。
霍俊毅手中捧了一罐酒走了进来,放在白翥面前的桌子上,“将军,淄博又给我们运来了一批辎重。”他是白翥手下游击,和武志英一样,都是从辽东一路跟随他前来山东的。只不过武志英被周显看重,调去统领骑兵,而霍俊毅一直跟在白翥身边。
白翥点了点头,“周显倒是守信,每次辎重都按时补给。”说着,他端起酒罐猛饮了几口。“对了,临沂那边的战事怎么样了?”
霍俊毅道:“李定国小胜,但周显成功渡过了沂水,解了临沂的围。现在两军暂时停战,并没有大规模交战。但听闻周显一直在向临沂运送物资,应该不久就要重新发起进攻。志英来信说,李定国手下的骑兵很强,他之前吃了大亏。”
白翥摇头叹息道:“现在流贼也这么强了吗?”武志英跟随白翥多年,他当然知道他本事,能让他吃大亏,这很少见。
看白翥又要喝酒,霍俊毅出声止住他道:“将军,这酒等下再喝吧!这次运粮草前来的是俞百易,他说有要事要拜见您。”
白翥有点疑惑的问道:“俞百易,他谁啊!怎么听这个名字这么熟悉?”
霍俊毅回道:“周显手下的一个游击将军,之前一直在青州,所以您不太知道。他地位虽然不高,但管理着周显军中所有的辎重。他现在就在前厅等候,是不是把他叫回来?”
白翥微微皱眉,他一个管理辎重的来这里干什么。他沉默了片刻道:“不,给我换上铠甲,我去前厅见他。”
俞百易看白翥身穿戎装前来见自己,眼神发愣,但片刻之后也释然了。他是周显的人,白翥此举明显有一点示威的意思,他显然有点误会自己此来的目的了。他收回自己的心神,恭恭敬敬的向白翥施礼拜道:“属下俞百易,见过白总兵。”
白翥摆手让他坐下,问道:“以前的辎重都是小吏运送,这次由俞游击亲自前来,并说要见本将,可是要传达周督帅的什么命令?”
俞百易双手抱拳道:“将军英明。督帅希望您能立即统兵南下,克复济宁。”
“什么?”白翥惊声喊了出来。他知道平原形势危急,周显运来双倍的辎重,又令俞百易亲自前来,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周显让他出兵增援平原。正想着以何种理由推脱掉,却不曾想周显给他下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命令。
旁边的霍俊毅同样眼神疑惑,“俞游击,你是不是把平原误说成济宁了?”
俞百易摇了摇头道:“督帅之所以让小人管理军的军需辎重,就是因为小人认真仔细,怎么连要进攻什么地方都搞混?”
白翥怒道:“那周督帅就是在戏耍本将。我问你,济宁有多少流贼?而我手中又有多少兵力?我靠什么去克复济宁?”
俞百易淡淡笑道:“将军莫急,听小人细细说来。闯贼在济宁周边本来有近三万人,但李岩为了从刘泽清手中夺下临清,已经秘密抽掉了万余人前去巨野。剩下的近两万人又分布在任城、邹县、济宁这主要的三个城池中,说来在济宁的兵力应该也有万余人。如若我们行动迅速,绕过两城,直接进攻济宁,是有可能拿下它的。”
白翥明显愣了一下,李岩要夺下临清,这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但沉思片刻,依旧摇头道:“你这是纸上谈兵。且不说李岩得到消息会立即回援,就说二城的增援,你准备如何应对?最重要的是,济宁城池坚固,如果他们据城坚守,靠我手中的那点兵力又怎能拿下?”
俞百易道:“那将军以为需要多少兵力才能拿下济宁?”
白翥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听俞百易胡扯,在他看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至少也得有和济宁守军等同的士卒,否则绝难办到。”
俞百易突然笑道:“那小人就恭喜将军了。”
白翥愣道:“你什么意思?”
俞百易回道:“曲阜仁字营,泰安两千新卒,济南勇字营,还有从临沂前线替换下来的三千老卒。总兵力不下一万两千,且都为精卒、老卒,尽数听从将军的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