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屋里做题的郭圆圆，在常叔进家门的那一刻，就猜到他是为自己报名参军这事而来的。既然瞒不住，索性她就交个实底，也免得父母为她担心发愁。
打开门，就对上郭爸那张阴得发沉的脸，她眼珠一转，笑着直奔向常叔，“常叔，您咋有空来了，这段时间不忙了吗？”
“忙，咋能不忙，再忙你的事也得管不是？”
“嘿嘿，还是我常叔心疼我。”
“行了，赶紧主动交待争取个宽大处理，没看你爸那黑脸，拉得跟长白山似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瞒着家里报了名，就得承受自作主张的后果。
思及此处，郭圆圆敛了面上的笑容，转身走到郭爸面前，咚地一声双膝触地，声音里透着说不出地执着。
“爸，瞒着您和我妈私自决定报名参军，是女儿的不对。女儿不敢求得您和妈妈的谅解，只求您能给女儿一个解释的机会。”
低头看膝前跪着的女儿，郭爸心疼如刀绞，下意识地想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却生生地止住了。
压住内心的不舍，面无表情地轻吐一句，“好，我就听听你能给我个什么理由。”
声音平静如波，郭圆圆却从里面感受到了来自父亲的原谅。向前膝行一步，侧头靠在郭爸的膝盖处。
“爸，在我心里您是这世上最好的爸爸。无论我多淘气犯多大的错，您都没打过我一下、碰过一指头，您不知道庄艳他们有多羡慕我能摊上您这样的爸爸。
我知道以我的成绩能考上一个相当不错的大学，可是爸，女儿也有女儿的梦想。我想当一名军人，一名真正意义上的军人，一名不输男儿的军人。
爸，我想我穿上军装的样子一定很好看，您说对吗？”
对上女儿希冀的目光，郭爸很想马上点头应承下来，但一想到女儿是为了他、为了这个家即将断送大好前程，他的心就在滴血。
“爸，您放心，我不会放弃学业。我要自学将来考军校，无论再苦再难，我一定能上军校。爸，请您相信女儿，这是女儿的承诺。”
“不当兵，高考同样可以报军校，且比你入伍后上军校含金量要高。”郭爸一改平日里温和的模样，有些怒其不争道。
“姑娘，常叔插一句话啊，要是说得不对你别怪叔就行。”
“怎么会？我知道常叔不管说什么都是为了侄女好。”
“没见过这么懂事的孩子，唉……姑娘，你不知道，在部里队考军校没你想像得那么容易，更谈何是女兵啊，那只会是难上加难。
听叔的，明天体检你走个过场，然后继续回一中好好读书。别的不用你个孩子操心，凡事有叔叔们呢。”
既然主意已定，郭圆圆又岂会轻言放弃。缓缓地摇了摇头，她目光执着地看向自己的父亲，“爸，我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头脑一热就冲动行事。请您和妈妈相信女儿，女儿不管到了哪里都是最棒的那个，一定不会让您和妈妈失望。”
女儿这是铁了心要去当兵啊。
活到这个岁数，郭爸第一次深感到自己的错败与无力，更心疼女儿这么小就要担负家里。
深深地叹了口气，弯腰将她扶了起来。
“爸信你，爸从来没有不相信过你。累了一天了，今晚就别再看书了，早点休息，明天爸请假陪你去体检。”
“谢谢爸。”
见大女儿回了自己的房间，郭爸收回视线转头对自己的战友道，“那啥，今天让你看笑话了。”
“你说得是啥话。咱姑娘这么懂事，可是你老郭的福气，你说我咋就没摊上这么好的闺女呢。”
“行了，你家小雨就够听话懂事的了，你们两口子整天忙得不着家，要不是孩子乖巧立事早，你俩能一心都扑到工作上？”
“呵呵，也是，我家小雨这样的我们两口子也挺知足。”
“老常，那啥……圆圆她们这批兵来接收的是哪儿的部队？”
“咱们县的都走北方，条件最好的自然是云市，最差的左不过是边境。”说着，用手指了指北边方向。
这一动作，屋里的几人都明白他指的是北边边境，那里有与莫国毗邻的原始大森林，还有与莫国、元国接壤的大草原，可以说环境恶劣条件坚苦，不是好去处。
“她爸，这……咱姑娘会不会给分到那偏远地方去啊。她常叔，你可得给你侄女想想办法呀。”
“行了，你别瞎操心，圆圆去了部队无非就是通信兵、卫生兵，也受不了啥苦。再说了，明天才过头一关，体检合格还得政审呢，你着什么急。”
“放心吧，咱姑娘这样的要是过不了，那全县就没一个合格的了。行了，老郭、嫂子，天色不早了，我该回了，明天体检我也去，有啥事过去找我。”
目送战友离开，郭爸回屋坐在沙发上，垂着头不言不语，无论郭妈说什么他也不抬头，最后实在看不得他憋屈的熊样，直接拉着小女儿回房睡觉去了。
听到身后的关门声，郭爸缓缓抬起了头，往后靠向椅背，面色平淡地环视眼前的一切。
他有些怨，怨媳妇嘴碎总念叨家里困难，要不然女儿不会小小年纪就出去做工贴补家里，最后选择放弃学业离家在外。
但他更怨自己，怨他的无能，还怨这不争气的身体给家里凭添累赘。
许是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地，这一晚郭圆圆睡得格外香甜。当她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然大亮。
蹭蹭蹭，雪铲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这是下雪了吗？不需想也知道是爸爸在外面扫雪，想到他的身体状况，郭圆圆赶忙套上捂在炕头的棉衣。
“爸，外头冷，放着我扫吧。”
听到身后传出的声音，一扭头就看见捂得严严实实的大女儿，拿了把平板锹从棚子里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