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瓦蓝瓦蓝的天,白的耀眼的太阳,吕世的感觉,天是越来越热,热的从心里开始烦躁不安。
越是这样,想想对面前有黄河天堑,南有宜川坚城,西有自己强悍大军,北面基本不毛的高迎祥杆子,那心情是何其急躁?
其实,真正让他感觉燥热的不是天气,而是越来越坏的消息。
得到赵兴详细的汇报,感觉到情况越来越糟,事态正向自己最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山西已经有了准备,而这里的高迎祥却为渡河一筹莫展,拖的越久,渡河就越渺茫,而对于吕世来说,高迎祥必须进入山西,往那个方面走都是对自己不利的。
吕世想了又想,心中暗下决断,于是,对还在身边擦汗的过天星试探着询问道:“要不这样,我们再给高迎祥送点炸药包,希望他能通过这个利器,用五百敢死队先行冲上山西河岸,炸乱官军阵型,然后夺得一块对岸立足之地,以便他的后续人马能源源不断的登岸,最后全部过河,大统领看如何?”
听到这个建议,陈策简直气的跳脚,这不是将自己的宝剑送给敌人吗?一旦高迎祥得到这些炸药包,回过身来,组织敢死队对自己这方展开强攻,那就是一种灾难,陈策知道,这又是吕世闯王菩萨心肠泛滥的结果,菩萨心肠,我恨死了菩萨心肠。陈策已经咬牙切齿了。
“不行,绝对不行,这是资敌,绝对的资敌。”陈策脸红脖子粗的跳出来,大声反对。
诤臣的作用,其实不是对君王的拾遗补缺,而是看到君王倒行逆施的时候,要坚决的站出来,制止他,哪怕丢掉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好在,陈策知道自己绝对不会丢掉性命,不但如此,还会让吕世转变观点,向贤君的方向发展。
闯王吕世不是那种忠言逆耳的人,更主要的是,他有个菩萨心肠,不会对诤臣大加杀戮,尤其是,闯王自己提出了什么少数服从多数,这办法好啊,尤其是闯王还身体力行的执行的这个办法,更好,于是,越来越以一朝首辅自居的陈策当时站出来,大声反对。同时,拿眼睛使劲的瞪着赵兴,就等着赵兴与自己一起跳出来反对这个乱计。
历来只要吕世说了不着调的政策,就和陈策绝对站在一起的赵兴却没有如以往一样,站出来和陈策并肩战斗。
其实,这就是,赵兴虽然被所有人惧怕,但不被所有人反感的原因就在于此,他赵兴所做的,都是为根据地好的,而不是一味的迎合吕世,只要吕世有错,赵兴会毫不含糊的站到吕世的对立面——陈策一方,并且每次都能绝对压倒吕世的毫无根据的想法,为大家取得辉煌的胜利。
还是那句话,最了解的人才是你最大的敌人,啊,对了,现在应该叫做对手,现在,赵兴比吕世自己还了解自己,那哪里还不胜利?于是,只要赵兴出马,无往而不利。赵兴现在在官员体系里,是大家惧怕而不是厌恶。
赵兴第一个站出来,却是拥护了吕世的决断。“闯王这个办法好,要送瘟神,就要有香烛纸马,否则,瘟神如何垦去?”
过天星不停的察汗,对于吕世的提议,虽然心有不甘,但想了想也只好点头同意:“就按闯王的意思办吧,要不这个瘟神还真的不好办啊。”
完蛋了,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规矩,陈策绝对处于下风,改变已经是不可能了,剩下的就是拾遗补缺,弥补漏洞,想了下,对吕世道:“闯王,既然决断,我只能保留我的意见。”
吕世歉意的对陈策施礼,“陈策兄弟,实在是没了办法了。”这的确是现在来说,吕世的无奈了,三比一,其实还有一个对吕世无比信任的春兰,对方绝对的优势。
对于吕世的一礼,陈策坦然受之,同意你的办法,不等于我心中同意,那按照规矩,我保留意见,以后也好秋后算账,到那时候,我就会理直气壮的说:“当初我就说——那啥,看看,不听我的,结果那啥了吧,现在那啥还来得及,还是听我的那啥吧。”诤臣,绝对永远立于大道理的最高端。
“那啥,不是,是,但是,无论如何,我们的床子弩不能给他,那东西经过你和二郎改进之后,威力无穷,万一被高迎祥仿造,或者落到官军手中,那可就真的大麻烦了。”
吕世点点头,对过天星的提议不置可否。
没有床子弩配合炸药包,那炸药包的威力就绝对不能发挥,剩下的,只有人命,几百英雄的甘心赴死。
陈策也道:“大统领这是谨慎之言,炸药包我们不怕,只要我们严守配方,即便他们学去也不能达到我们的水平,但床子弩不行,这东西只要拆解开,谁都能做,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拿出去的。”然后看看面色沉重的吕世,接口道:“闯王,这不是仁慈与不仁慈的问题,死人在所难免,拿到我们的炸药包,只要选出几十敢死的兄弟,抱着他们冲进敌阵,那是一样的结果。”
吕世神色更加不忍,这不就是后世伊拉克的人肉炸弹吗?那是以自己一方安定去换对方的性命,不人道也太过残忍,就在2013年一年,伊拉克死在这种人肉炸弹下的性命就有八千之多啊。
“闯王三思啊。”过天星陈策赵兴一起躬身苦劝。吕世想想,也只好无奈放弃,为了保证自己这刚刚兴起的势力,在军事上保住领先,以弥补精兵不足,也只好如此,只是要可惜了那些忠勇敢死之士了。
见吕世点头,三人才算舒了口气。该给的可以支持,因为高迎祥还有利用价值,但不该给的绝对不给,这是关乎根据地生存的根本,这是原则问题。
既然不能在其他方面支持高迎祥,吕世就狠狠心,让赵兴带着监军士给高迎祥送上一百炸药包,这是吕世现在在军中的几乎所有了,一旦高迎祥得到这个大杀器,改变主意翻身杀回,那自己等面对的就是被反噬的厄运,不知道多少兄弟要付出鲜血性命。
但是,还能如何呢?没有办法了,只能赌一把,赌高迎祥已经被自己吓破了胆,不敢真的翻身决战。
“去除了这些,我们还剩下多少?”吕世忧心的问道。
“回禀闯王,我们还剩三十个炸药包。”赵兴出来替过天星回答。
“摆出来,架上床子弩,摆出严阵以待的阵势。”吕世吩咐道。
“再包裹两百假的炸药包,堆在弩机之前,我们给他来个空城计。”陈策出着不是主意的主意。空城计不是谁都能摆弄的,那是在原先的多次积威之后才能实行。
“好,就这么办。”大家一致赞同。
这时候,就不知道那宜川县尊大老爷做什么呢。
站在城头,赵梓和师爷站在城头,也望着北面尘土飞扬的高迎祥营地,大汗淋漓的叹息焦急。
“先生,高迎祥不走,就是我们头上的一把剑,随时都可能落下,不但坏了我们的算计,而且还会让我们上次对延绥巡抚的请求落空,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赵梓县尊没了往日施施然从容的形象,焦急的闻着最亲厚的师爷。
这个问题一出,那位师爷陷入沉思,想了一阵后,小声谨慎的问道:“大人,却不知现在的那个高贼因何原因困在黄河岸边不去?”要想解决症结,必须知道症结所在,抽丝剥茧才是正理。
“据手下人来报,那高贼困于渡船,因此只能困顿于此。”
闻听此言,那师爷眼前不由一亮,将折扇往手中啪的一摔,小声道:“那我们就投其所好,将我们申领的那东西,给了高迎祥不就成了吗?”
赵梓一愣,马上恍然,但还是沉思了一下道:“那东西是我准备,在以后往来山陕贩卖用的,真的给了他,却是——”
“东主,现在当务之急便是送这瘟神走,如果他不走,那我们以后种种手段就都是枉然。”
被师爷一提点,那赵梓想了想,咬咬牙道:“罢了,就便宜了他高贼,你去安排,不要被上峰左右看出端倪把柄来。”
“东主放心,这一切手段都包在我的手上,绝对不会有半点闪失。”
看着师爷急匆匆而去的身影,赵梓县尊对着远方,不由喃喃祈祷:“高贼,该给的我都给了,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