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低矮破旧的寨墙,却隔绝了两片天地。
吕世站在寨墙上,皱着眉,寨墙内是一群黑压压惊魂未定,刚刚被救下的顾丰的手下,寨外山谷里,近处是被长弓射杀的密密麻麻尸体残肢,远处是如潮似海一样,接近两万各色号坎装束的人群,被围在当中的,是一杆明军大幬,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延安都司经历司经历张,旌旗下,是一个个被胜利和赏格刺激的眼红的人马。
当吕世带着救下的百姓退到这个小寨的时候,紧追不舍的敌人立刻对这个小寨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进攻,但都被长弓手那威力巨大的杀伤打了下去,在最危急的时候,几个炸药包,彻底的让那些狂热的敌人冷静了下来。
但吕世没有按照大郎的要求打开寨门冲杀出去,对于二万乌合之众,大郎的一千骑兵,有绝对信心能透阵而过。
但是,吕世制止了这种冲动,透阵而不能击溃,那于事无补,在看看寨外的包围者,除了一万不到的乡勇和官军还有一些刀枪整齐的杆子亲兵,剩下的都是衣衫褴褛的百姓,那些惊恐的眼神和战战兢兢的身子,就知道,那都是被裹挟来的,尤其,在寨墙之上,原先顾丰的手下时不时的认出那些人里,自己的原先邻居还有亲戚,敌我不分,怎么杀?
在仔细询问了顾年之后,大家猜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这次巨变原先还是有些征兆的。
就在一月前,自己的山寨又有了两股杆子投靠,其实这两股杆子,顾丰是有些接触的,与是也就没有防备的接纳了,但是,这两股杆子已进入老营,便东西打听,鬼鬼祟祟,顾丰倒是没什么,但顾年就上了心,几次和顾丰说起,倒是顾丰一笑而过。
这次顾丰到吕世这里考察,自然是机密,但他一离开不久便有谣言传出,说是顾丰病危,不能管理山寨,这一下就让老营人马人心惶惶,顾年虽然是顾丰亲兄弟,但威望毕竟不及哥哥,实在是弹压不利,又不能说出哥哥去向,这一下竟然又有谣言,说是顾年骨肉相残杀了亲哥哥夺权,这下,人心更加不安山寨之中几乎刀兵相见,正这时候,突然一股实力却对强大的联军杀了出来,一下就破了几乎无心防守的山寨,才有如此大败。
“到底是谁偷袭了我们的山寨?”顾丰已经没心情责备自己的弟弟,现在,先摸清敌情才是正经,那个大幬上些的什么延安都司张是谁,还有这么有了这么多杆子加入围剿自己?按照常理,自己在这一地,在杆子中间人缘还是不错的,这么就有了这些人帮助官军围剿自己。
吕世站在寨墙上,对着外面仔细的观察了一段之后,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似乎一个人阴魂不散的就在自己身边。
“监军士,去,抓两个舌头过来。”吕世低声吩咐道。
“是。”五个监军士兄弟一拱手,然后快步奔下寨墙,在寨门后上马,对着严防死守的兄弟大喊一声:“开门。”
那些枪兵兄弟立刻合力打开寨门,一行五骑闷声不响的冲出了寨门,毫无畏惧的杀向了敌阵。
对方大阵,刚刚破了顾丰老窝,收刮了顾丰几年积蓄,一个个全部兴奋若狂,更有当初出战时候上峰答应下来的奖赏,这一下一个个全部赚得盆满钵满,尤其看到自己大胜,这顺风仗更是打起来轻松无比,对着那些毫无反抗的溃兵后背,那就只管砍杀,每个人头可是一两银子。
但是就在胜利全部到手的时候,却出现了一点岔子,大家最不愿意见到的闯贼出现了,但好在,这次闯贼不但来了那个标志性的白袍闯王,而且只有一千三四百战兵,其余一千不过的夫子,按照正常来说,那都是军功人头,没有一点战斗力,而且像这样的遭遇战,还会成为战兵的累赘,至于原先顾丰寨子里的杆子,那已经一个个丧胆,没有可以顾虑的。
不过刚刚趁热打铁,想一举破了眼前的小寨,却遇到了巨大的打击,这下不但领教了百闻的长弓厉害,竟然再次出现了再在甘泉出现的轰天雷,这下让心如火炭的联军当头一盆凉水。
于是战事暂时停歇,各个头领聚集在大幬之下商量对策。
大幬之下,核心的任务是延安都司赶来联合勾当的张家总管,紧接着的便是这黄龙千户等将佐,外围的则是一群唯唯诺诺的刚招抚的杆子,那总管正在唾沫横飞的在那指手画脚,突然咦了一声。
大家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原本紧闭的寨门,这时候突然打开,五个骑士鱼贯而出,看服色便是闯贼最精锐的监军士。
“不好,闯贼要求援。”那总管当时一惊一喜的道。
惊的是真要求援,那自己就前功尽弃,自己可是知道闯贼的战力,尤其是闯贼在这里的时候,那些杆子还不拼命?
喜的是,看来自己的确达到了出其不意的目的,一下子就围住了闯贼,现在看来,他已经坚持不住了,只要自己不惜人命,那这枭首闯贼的泼天大功就算到手了。
“大家赶快回去,各整——不好。”那总管刚想吩咐手下各归队伍准备攻城,却不想,原本以为出外求援的五个监军士却不是往自己围剿大军薄弱处去,竟然直接飞马杀向了自己。
但等大家吃惊的望过去的时候,那五个监军士兄弟如五道蓝色的闪电,眨眼间便冲到了大幬之下,还没等众人明白,最前面的兄弟一个错身,一把捞住一个呆若木鸡的官军百户,借助马力,一下就将他提到了自己的马上,双腿用力,那战马也是通了人性,根本就没有任何停顿,一转身,斜着就冲了出去,剩下四个兄弟更不怠慢,一人前冲开路,两人左右护卫,一人横刀断后,在电光石火便冲上了来时的路,断后的还不甘心,就在刹那的时候,一道刀光闪起,一声惨叫过后,一个呆在外围,没明白什么事情的一个杆子头边栽倒马下,眼看着从头到胸腹,一个长长的血口翻开,看着是再不能活。
这兄弟看到自己得手,再看看那些依旧还在震惊里的官军,当下哈哈一笑,伸手抓住一杆大旗,从那旗手中飞快夺下,然后哈哈一声长笑,紧随同伴扬长而去。
这一个战场斩将夺旗的豪举。立刻引来联军一阵惊呼,小寨墙上一片欢呼,就在几万双眼睛里,五人联袂回寨,跑到吕世面前,那为首的兄弟将那已经吓的半死的百户往吕世脚下一丢,豪迈的道:“闯王,监军士五组幸不辱命。”
吕世一拱手:“好汉子,好威风。”
那汉子自豪的四处一望,原本士气低迷惶惶不可终日的顾丰手下,这时候一个个战意昂然,士气为之一震。
询问俘虏,对于一个窝囊废的百户来说,根本就不需要任何技巧,只一问,那窝囊废边将自己知道的全部招出。
看着寨外的那面大幬,来说恨恨的将拳头砸在了垛口女墙之上:“张元,真是阴魂不散,看来,我们要好好的斗上一斗了。”
没想到这个打不死的小强张元,在甘泉战败不但没有被降罪,反倒升了官,
当时,张元甘泉兵败,借助自己子弟的机巧安全退到石门,但看看自己当初带出的三千人马,现在跟在身后的,却稀稀拉拉的只有两千不到,当时张元心疼的快要吐血,坐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不免一阵长吁短叹。
小七也累的要死,但看哥哥这般泄气,忙上前开解道:“哥哥莫不是为了这次战败而懊恼灰心?”
张元长叹一声,把个拳头恨恨的砸在身边的一棵树干上,丧气道:“都说那杆子好对付,是一伙吃不饱饭的乌合之众,我带着你们兄弟穷尽了家财,招募训练了这三千子弟乡勇,你看看,现在却是这个下场,怎么不让人心灰意冷?这个买卖却是赔的大发了。”
那小七却是一笑道:“哥哥却不要妄自菲薄,但依照小弟看来,我们确赚了个盆满钵满呢。”
“我这次兵败,回去也是难与巡抚老大人交差,同时更没报了父亲儿子的大仇,更是折损了这许多乡勇,怎么看我都是赔的掉底,哪里有半分长远利市?”
小七展颜一笑道:“哥哥只是在投入与所得里算计,但我替哥哥算计的却是长远的事情。”随手往身边一指。
张元看过去,却是一溜嘻嘻哈哈的乡勇正在草丛荆棘里前进,虽然战败,却无沮丧之色,有的在不断吹嘘着自己当时面对闯贼时候是如何的英勇,有的在自夸着当时面对要塞之上落下的冰块的无惧。
更有一个年轻的乡勇,面有得色绘声绘色的讲述自己如何用大刀砍下了贼人的脑袋,只是可惜了没能拿到,就被踹下了寨墙,一面讲还一面比划,当时有的说他吹牛有的说见过的,赞一声好汉子。
那汉子见有人赞赏,当下更是得意的道:“这次战果,兄弟你给我做个见证,按照当初咱们将军的规定承诺,我杀死一个贼人,那是五两银子的犒赏,还有以我的表现,是不是还能得个把总什么的封赏?如果真能兑现,兄弟,我一定把你要到我的队里来,给我做个副手。”
那给他见证的乡勇一听大喜,连忙打躬作揖的道:“那感情好,那我这里先谢谢把总提携了。”然后亦步亦趋的跟在那个趾高气扬的汉子后面大献殷勤。
更有几个拿出怀里的饼子,在谈论生死的时候大口开吃,想当初连夜大战,一个个退下来的时候,大部分乡勇可是虽然饿的要死,但面对大块的红烧肉却吐的昏天黑地,现在看来却已经是没有一点感觉了。
张元好像是明白了什么。“你是说——”
“对,就是这些个已经见过血,开始把厮杀死亡当成了谈资的汉子,这就是哥哥你在这次里最大的收获,哥哥您说是不是这次我们大赚特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