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得到了确切的官军消息,阻击就已经可行,在第一时间,消灭或者最少是打残这股冒进的官军,成为可能和必须。
于是,赵大海召回正在山上紧张砍伐巨木搭建小寨的兵士,立刻召集所有队长开始布置阻击阵地,排开扎枪大阵。
排兵布阵还是要看耿奎这个老军伍,这不是个人勇武的驿站驿丞赵大海的长项了,赵大海也心甘情愿的将指挥权交了出來。
耿奎当仁不让,将三队枪兵依托无定河背靠西茆梁一致排开,将山寨老人朱铁的第六队作为中心,王欣姜亮两队分在两翼,赵大海骑兵隐在三队之后,作为奇兵准备在战事最关键的时候给予敌方沉重一击,自己的二十人监军士作为督战队放在整个大阵之后,虎视眈眈的盯着每一个可能犹豫逃跑的兄弟。
沒有预备队,也沒有战略纵深,有的就是绝死一战的孤注一掷。
这个时候,中军老营那里的吕世派赵兴带着一队人马匆匆赶來,带來了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就是为增援断后之军修筑临时工事,老营派來五百辎重兵和携带了充足的工具,不好的消息就是,弓箭营不能动,因为前面是绥德县城,要想加快速度拿下这个拦路虎,必须要有弓箭营的全部力量支持。
但赵兴对略显失望的赵大海启禀道,虽然沒有弓箭营的支援,但军师还是给他们带來了一个绝妙的抑制官军骑兵冲阵的好办法。
此言一出,赵大海立刻眉开眼笑,他历來坚信吕世的奇思妙想,也一直坚信自己的这个傻兄弟的想法绝对管用。
当赵兴将这个办法说出來的时候,赵大海楞了一阵,然后将大拇指一伸,连连高呼“高,实在是高。”心里却道,吕世,你真损啊,太损了。
有了五百辎重兵的加入,这让耿奎长出了一口气,这些辎重兵也都是伤愈的老兵,那战力也绝对不可小觑,这正好作为自己的预备队。
预备队的办法也是吕世的点子。
其实在那个时候两军开战是沒有预备队的,讲究的是三军齐上,一鼓作气气势如虎,而只留中军大帅带领不多的亲军家将在中军坐镇,一旦敌方突破前军打到中军來,那么就只有兵败如山倒的结果了,这就是为什么古代,总有一彪人马杀入中军,斩将夺旗以少胜多的事例屡见不鲜的原因。
就是到了民国时候,国民军队也沒有预备队的习惯,往往整个防线一点被突破就导致整条战线崩溃,这样的例子在整个抗战时期比比皆是,而**的军队从毛太祖创立开始,即便是一个连的战斗都留预备队,只要一个地方危险,预备队马上顶上去,预备队就是救火队,预备队往往还出现在战斗或战役的关键拐点上,防守可以让战线有韧性,而一旦反攻,那就是生力军,是刚刚出鞘的尖刀无往不利。
耿奎把阻击地形选好,不顾休息,按照军师的方法,带着大家在阵前忙和了一个时辰,这才吃饭打尖休息。
看看日上三竿了,一个执勤小兵指着北面的方向喊道:“副统领快看,北面尘土大起,官军來了!”
众人翻身而起,抬头一看,可不是,官军的旗帜已经在尘土里隐隐飘扬。
各队长不用赵大海吩咐,立刻一跃而起,大声吆喝着士兵起來,互相套上藤甲藤帽按照训练站好队形,派來的监军士走到队列的最后头,紧紧的盯着整个队列的士兵。
看着蜂拥而至的官军队伍,那些初战的黑虎军士卒,本來在训练时候纹丝不动的身体都有不安的晃动,站在阵型核心位置的朱铁知道现在需要说点什么來振奋一下士气,看着大家带着不安和恐惧的眼神,朱铁深吸一口气,提起扎枪走到队前,想了想,大声喊道:“弟兄们,还记得我们的军规吗!”
阵列沒有声音,都紧张的看着他。
“那好,我把军规给大家重复一遍,枪阵讲究的是团体合作,紧密配合,你不要管你的身后和左右,把你的后背和左右交给你的兄弟,你的任务就是瞅准你面前的敌人,刺出你的长枪,配合你的兄弟队友,成为一堵墙,一堵不可以让任何一个敌人突破你,而威胁你身边身后兄弟安全的墙,一旦扎枪在手,枪阵滚滚向前,就是有敌无我,有我无敌。
不要想着逃跑,因为在你前前后后都是你的兄弟你的街坊乡里,如果由于你的逃跑而让这堵墙出现缺口,那么你就害死了你们的兄弟叔伯,乡里,你们听着,闯王(这次沒有称呼军师)规定,所有身处后面的士兵,你们第一要做的是盯紧你前面的兄弟,一旦他要逃跑,你第一就是扎死他,而后你补到那个逃兵的位子,如果因为那个逃兵是你的亲朋乡里而下不去手,监军士先阵斩了你,再斩杀逃兵。
你们一定要记住,一旦你们不能挡住敌人,那么被屠杀的就是你们身后千千万万你们的家属,老人孩子,妻子,姐妹,你们记住了吗,你们愿意为千万父老死战不退吗!”
战场一片肃穆,沒有嘶吼,只有静静的士兵
“所以,现在就让我们英雄的战死,战死,战死。”朱铁狰狞的瞪着他的士卒,坚定的毫无余地的大声吼叫。
说完,也不看士兵那充满绝望的眼神,握紧手里的扎枪,大步走到队右,和鼓手站在一起,大喊道:“全体都有,前排蹲下成拒马!”
第一排的士卒机械的按照指令蹲下,枪尾阻地,把长枪斜斜地向前举起。
“第二排,长枪上肩”
二排士兵把长枪架在一排士兵肩膀上,以脚踩住枪尾,三排按照训练的习惯双手紧握扎枪随时准备刺出
“第三排。”朱铁顿了下“长枪指向第二排后背”
习惯了军令,第三排沒有犹豫,错开身子,将长枪指向第二排士兵的后背。
“随军监军士,将扎枪指向我的后背”
监军士依言而行,一杆扎枪紧紧抵上朱铁的后背。
看到朱铁的决然,王欣姜亮也喊出了朱铁一样的口令,赵大海的骑兵也将马刀抽出紧紧握住。
耿奎将剩下的监军士排在战阵之后,长刀出鞘,不是面对敌人,而是面对那一个个兄弟的后背。
“好了,我们等待英雄的战死吧。”赵大海热血沸腾,举刀大呼。
猎猎寒风从黑虎军头顶吹过,红缨猎猎,枪阵不动如山。
前面就是西口,只要追过了西口,那就是绥德地界,到时候,前有绥德坚城,东有无定河阻拦,西有连绵起伏的沟壑大山,到时候,贼人就真的成了前有阻击后有追兵,插翅难飞了,这钱粮军功就唾手可得了。
带着这样的幻想,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宫惟贤副总兵带着他的三千六百人马出现在了西口。
当他出现在西口之前的时候,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片扎枪的森林,和一张张坚毅决死的脸,方方正正的队伍鸦雀无声,那股肃杀之气却无限的扩展开來,虽然相隔还有三里之远,但那股气势仍压迫的自己胸膛沉闷的喘不过气來,明明看只有区区千人,但给人的感觉却有千军万马之势,不由得宫为贤在马上倒吸了口冷气,这是一个强军,根本就不是一群乌合之众。
宫为贤不是浪得虚名之辈,自小从军,大小战斗几百起,经验何其丰富,一见这个阵势,就感觉到自己面对的将是一个难啃的骨头。
挥手召集手下偏将副将游击等将佐聚齐,一边等待后续大队的调整休息,一边和几个亲近将佐商量攻击办法。
“兄弟们,看到沒有,看对面的架势,不是一般的杆子流民,倒是训练有素的贼寇,而且看來人数不少,咱们是遇上了硬点子!”
大家纷纷点头赞同主将的看法,但沒有人感到紧张,因为这些人都是打出來的,几千上万人的大阵仗也不是沒有见过。
见大家都等着自己拿主意,宫为贤就不再拖沓,“以现在的样子看來,卧牛山贼人真的是狗急跳墙了,这是想用最精锐的杆子断后,來给他们争取逃亡时间,我们必须快速冲破对面千余人的土匪,追上贼人大队,拖住他,等待镇守大人大队赶來,迟了恐怕生变!”
“唯听将军调派,我们四千强军,还怕了这些流民杆子,一个冲锋就能打的他们抱头鼠窜!”
“贼人虽少,却不可大意轻敌,我看他们的长枪比我们正常的枪长,但枪长就利于远而不利于近!”
宫为贤一面打量对面军阵,一面仔细的分析道:“这样,等我们后面步行的兄弟整理好攻击阵型,骑兵兄弟和我一起凭借我们的速度冲过去,只要我们豁出性命和舍得几匹战马冲撞对方枪阵,打开缺口,步行的弟兄紧紧跟上,在缺口里冲进去大力砍杀,那样我们近身肉搏以多打少,必定成功。”宫为贤信心十足的分析道。
“好,就听将军的。”大家都觉得这个办法万无一失,所以纷纷赞同。
“听着,这次是真的拼命了,哪个也不要孬种,如有后退者,犹豫者,我的亲兵将毫不留情的予以砍杀!”
“遵命。”众将官一起肃立拱手,战场纪律那是相当严苛,一场大战下來,往往自己杀的和被敌人杀的数量都是相当的。
“那就好,休息片刻,立即开始冲锋,必须达到一击而胜!”
说话间步卒已经准备完毕,各个将佐纷纷请战,宫为贤看看自己身后百战精兵,默默转身也不多话,抽出腰间长刀往空中一挥,大喊一声“兄弟们跟我杀”立刻一马当先冲向那森森敌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