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崇祯元年的十一月(阴历)整个大明的西北部依旧是一片雪花也没有掉,天气就干冷干冷的,身体羸弱的在外面稍微久一些就会被冻死,西北大地随处可见冻死在路旁沟渠的流民。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看来天气没有因为大明新皇改元就出现好转,还有愈演愈烈的兆头。
卧牛山,军师吕世的小窑洞里。
现在已经是半夜子时,带着儿童团训练一天的王建和张啸已经在里间沉沉睡去,偶尔在梦里发出几声呓语。
吕世不时的探头看看,欣慰的笑笑,尽量的将手头的活计放的轻声些。
窑洞外不断的有一阵阵干冷的寒风呼啸着吹过,扑打着窗棂,晃动着门扉,在门缝窗棂中挤进来,让升着火盆的小小窑洞也不见得就比外面暖和多少。
炭火盆是三叔特意为他这个宝贝军师配备的,老碳工还精心的为吕世烧制了上好的木炭,保证火头硬,不起烟。
在炭火盆上温着黏茶,随时给吕世提神,在火盆边上还烤着几个馒头,这算是吕世的宵夜,这些标准没有人眼红,没有人认为不公平,反而一致认为应当、不够,大家看着整天忙里忙外越来越清瘦的军师,只有恨不得把所有的宝贝东西都一股脑的塞进军师的肚子里。
扭动下僵硬的脖子,伸个懒腰,再用双手使劲的揉搓下麻木的脸,让自己精神起来,然后继续埋头在桌子上那成堆的公文地图规划等等的纸张之中,油灯在桌子上跳跃着橘黄色的火苗,把吕世明显清瘦的身影印在窑洞壁上,孤单而寂寞。
感谢官军办事效率的低下与拖沓,这让刚刚起步的卧牛山有了片刻喘息,卧牛山的兄弟紧紧的抓住了这难得的平静,展开了整军练兵打造器械,现在,经过一个半月的时间,山寨已经有了些规模样子,一切都已经步入正轨。
过天星也老老实实的担负起了大统领的职责,这让吕世肩上的担子明显的轻了许多,值得他关心的就是后山的匠户营还有自己的那些学生,然后就是将全部的心思放在了规划即将杀向渭南的行动当中去。
吕世对陕北根本是两眼一抹黑,只能凭借着这些刚刚绘制的地图制定行动路线,但是这些地图的范围非常小,还没有达到渭南的边缘,只能不断的寻早曾经到过渭南或者是听说过渭南的人来丰富了解沿途的情况。
但是,这个交通发指的时代,百姓足不出户那是常态,走出三五十里那都是有了大见识的人物了,一去几千里,你就想也别想,即便是有这样的人,想来,也已经死在了哪个杆子的刀下,或者是葬身在哪个幸福的野兽肚子中了。
-还有一条取得消息的路子,那就是寻找那些往来贩货的商人,但是,可但是,现在自己是贼啊,人家商人偷偷的卖你些货物还可以,但是真的帮你弄份地图或者是帮你跑路,那是想也别想,那些商人可是把自己的商路地图都当成祖传的宝贝,那是传子不传女的,你吕世也不是他们的亲爹。
对着萌的可以动漫感十足的大明全舆图,只能无可奈何,现在就等着监军士最后几个兄弟回来,希望能给自己带来点意外之喜吧。
看着手头里的东西,吕世再次感觉到力不从心,于是,苦笑着站起身,在窑洞里轻轻踱步,希望自己的思维活跃起来。
正在这时候,窑洞的窗棂被人轻轻敲响。
吕世一愣,天都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来?不过不管是谁,都不能拒之门外,于是吕世紧走几步,拉开窑洞门,小声问道:“不知道是哪位兄弟?都过了子时来访?”
房门一开,一个身影合着凛冽的冷风疾步走了进来,也不等吕世关门,一面施礼一面急声道:“属下赵兴深夜打扰军师,实在是没有办法,还望军师海涵。”
一见进来的赵兴,吕世连忙边关门边笑着道:“是赵兄弟啊,快进来,外面贼冷贼冷的,别冻坏了身子,正好,我也睡不着,你来陪我说说话也省得冬夜寂寞。”
说着,就在碳火盆上提起温着的茶壶,拿出一个大碗给赵兴倒上,然后推到他的面前。
赵兴也是冷的不行困的不行,他那个办公的窑洞可没有吕世这般待遇,除了火炕散发的一点热量,简直就和冰窖差不了多少,但赵兴依旧无怨无悔的在那里彻夜忙碌。
赵兴客气一句,就将这碗黏茶一口气喝干,然后规规矩矩的把大碗放回原处。
一碗热茶下肚,身子立刻就暖和了许多,精神也提了起来。长出一口气,抬眼看见军师正等着自己汇报,忙将腋窝里的一卷纸拿出来,在桌子上小心的铺开,然后恭敬的道:“这是刚刚监军士兄弟整理出来的一段地形的地图,我是按照军师教给的等高线法绘制的,请军师过目收藏。”
吕世仔细的看了看,这一份竟然是清河延长一地的地图,看上面的曲线地名,就看得出兄弟们是如何的上心了。
“最后一批监军士兄弟回来啦?”
“今天下午回来的,也没有休息,我们就开始整理这些地图。”
“可有伤亡?”
“一个兄弟在查探一个堡寨的时候被乡勇打伤,在抬回的路上去了。”
吕世就不再言语,只是默默的抚摸着那些地图。
这次按照吕世的吩咐,耿奎派出还不熟练的监军士兄弟往南巡探,取得的成绩斐然,但是也损失了六名兄弟,六个兄弟的性命换来了米脂以南达到延长的沿途尽可能准确的地图,这就是大收获。
吕世小心的将地图卷好,抬头问道:“半夜前来,该不会是只为这一点吧。”
赵兴欠身一礼道:“还有几件重要的事情要禀报军师知道。”
吕世压压手,让赵兴坐下说,给赵兴再倒上一碗茶,然后就不再言语,自己也捧着一碗热茶静静的听赵兴汇报。
“第一件事情是今天早上兄弟们赶回来汇报的,榆林镇边军已经决定出兵,矛头直指我们卧牛山。”
“这到没有什么稀奇,也早在意料之中,这都是张元那厮给咱们惹的祸啊。”吕世不动声色的道。“出兵时间可曾探听出来?”
“不必探听,那榆林总兵为鼓舞士气,早就满大街的嚷嚷的尽人皆知了,出兵日子定在腊月初二。”
吕世点点头。
今天是十一月十五,算上边军进军速度,也就是说,留给自己的还有二十天,满来得及的。自己可以在边军赶来进剿前五到十天南征,让那些个丘八扑个空,还追不上。
“他们那些腌臜的东西真是信心满满,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就连胜利班师的日子都定了,在腊月二十二,他们好回去安安心心的过小年。”
吕世轻蔑的一笑,小声道:“想的倒是美啊,恐怕他们这个年要在荒郊野外度过啦。”
赵兴也是轻轻一笑。
“兵力多少?”
“一万。”
“呵呵,下了血本啦,还真看得起我们。”吕世满不在乎的嘟囔一声。
“其实现在边兵大胜后也没有得到朝廷钱粮封赏,也没有得到补齐欠饷,这不过是多拉出来一些人马,打着就食地方的算盘,为谁人出兵,他们内部还起了纷争的,最后还是以抓阄的方式才定下来的。”
吕世闻听不由支起身子呵呵轻笑,“什么时候大明的兵都这么好战啦?还弄出这么荒唐的出兵方法啦?”
赵兴也是微微一笑道:“还不是被饿的?大明倚为长城的边兵都如此了,可见大明的气数已经快尽了。”
吕世点点头,但还是谨慎的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明这个老大帝国还是能挺上些年的,我们不要轻视了。”
赵兴连忙欠身受教道:“谨遵军师教导,属下受教了。”
吕世无可奈何的再次把赵兴按下。
赵兴怎么的都不能在自己面前放开,这规规矩矩的样子实在是让吕世难受,但怎么说就是不改,也没有办法。
吕世刚刚把赵兴按下,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连忙问道:“但不知道,这次出兵,固原边军可曾在内?”
赵兴一愣,怎么军师非常关心这固原边兵?但也不询问,如实答道:“固原离榆林很远,兵力调动不便,因此上没有召集固原边兵参战。”
吕世闻听,长出了一口气,只要固原不出兵参战就好,现在别人不知道,自己这个穿越人可是知道的。
固原边兵四年没发粮饷,崇祯元年十二月,固原兵变。参加兵变的士卒劫取了固原州库的财物,接着转攻泾阳、富平、三原,官军游击李英也被俘虏,如果历史没有改变,那么固原兵变就会扯了进剿自己的边军后腿,那自己的日子就好过的多了。
能帮助自己平安南征的还有一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高迎祥,也将在这个时候,在安塞起义,这正好吸引走南下最大的障碍——延安的官军,最主要的是吸引走吕世在内心里惧怕的一个也是响当当的名人——洪承畴,虽然这时候的洪承畴还只是延安府上的一个督粮道,但就是这延安在蜀中无大将的时候,派出了个督粮道的文官带兵,在镇压高迎祥一战中却显露了锋芒,正式踏上了历史的舞台。
吕世可不想自己成为洪承畴跨上历史舞台的梯子。
以上种种,这就是吕世为什么一直稳坐卧牛山而不匆忙南征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