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翡收了手机,一转头看见窗外,两辆警车飞驰而过。
她眸光一顿,又向四周看了几眼,才皱着眉低头。
而就在这个时候,候车厅门口进来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
刚才还在厕所门口低着头抽烟的一个男人忽然吐掉了嘴里的烟蒂,冲着检票口就开始狂奔,而刚刚进来的那两个警察迅速吆喝着跟了上去!
候车买票的人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男人横冲直撞掀翻在地,女人的惊叫声和孩子的哭喊声夹杂着“厅里哐啷”的碰撞声,保安害怕造成踩踏事件,一边大声喊着“不要惊慌”,一边拿着对讲机向上级汇报。
叶翡将手机放入风衣口袋,站起来对自己身边的因为护着孩子不能离开的少妇道:“麻烦看下我的箱子。”
说着她提起手提包走向了一排连椅的尽头,边走边从清洁车上抽了一根细扎带,而就在那男人跑过自己面前的那一瞬间忽然弯腰将手提包向着男人的小腿大力一抡——快速奔跑的男人霎时间倒翻在地,他正要挣扎着爬起来,叶翡却已经屈膝压在了他脊椎骨上,毫不费力的将他的双手反剪,用扎带捆上,等到两个警察赶到时,她已经系好了一个水手结。
两个警察松了一口气,其中一个道:“这位小姐,真是太感谢你了!”
叶翡起身,看着另一个警察给那个被擒住的男人烤上了手铐,才拍了拍自己的风衣下摆,“没事,举手之劳。”
那个被拷住的男人有些垂头丧气,闷不做声的任由警察绑着,叶翡刚想说告辞的话,男人忽然大力挣扎起来,拷着他的警察略一步防备,差点被他挣脱逃开,旁边的警察连忙一警棍敲打在他后背上,警告道:“老实点!”
叶翡的目光却忽然落在了男人的脖颈的位置。
男人穿着V领的毛线衫,刚才一番挣扎敲打,衣领歪歪斜斜的挂在脖子上,露出的右边锁骨下方,一点微微的墨青色痕迹。
叶翡上前,在两个警察惊讶的目光里将他的衣领往下拉了一截,而男人的锁骨下,有着一枚形状奇怪的刺青。
而这枚刺青,一个月前,叶翡曾在雀鸣大厦的后楼梯里,重伤的田成斌身上,见到过。
“这是……”其中一名警察惊讶出声。
叶翡松开男人的衣领,低声对他道:“认识田成斌?”
男人豁然抬头看向她,充血的眼睛仿佛地狱恶鬼般,迸射出两促妖火般的磷光。
“看来至少是听过。”叶翡淡淡道。
“……这是怎么回事?”一边的警察问道。
叶翡掏出前些日子3·16专案组的曾大队长给她申请的警官证,道:“我是北平市公安局刑侦队的叶翡,这个人和我们正在调查的一起案件有关,能不能麻烦两位带我去一趟贵局?”
两个警察没想到竟然遇到了同行,连忙笑道:“不碍事,走吧,正好过去给我们做个笔录。”
叶翡点头,过去拉了自己的箱子,和两个警察去了怀江市公安局。
……
“这小子涉嫌参与最近一起抢劫案,我们抓了他两天了,今天多亏了叶警官,不然又让他跑咯!”
丁仲华,也就是刚才其中一个警察说道。
叶翡听见人家叫她叶警官略有些不习惯,连忙摆手道:“叫我叶翡就好。”
“刚才你说这小子和你们的案子也有关?怎么回事?”另一个名叫孙明的警察问道。
“要讯问了才能知道……”叶翡低声说着,走进了怀江公安局的大门。
……
将犯罪嫌疑人暂压在审讯室里,叶翡跟着孙明过去办公室和局长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匆匆的去了审讯室。
“说吧,你和王佩雄、张晓伟谁是主犯?”
审讯室里昏暗封闭,只开着一盏白炽灯,白亮的光正对着犯罪嫌疑人的脸,桌前坐着一男一女两个警察,执行讯问的竟然是那位女警察,而男警察在低头做记录。
孙明说明了叶翡的来意然后就出去了,那位男警察给叶翡搬了一把椅子让她坐在旁边,而那边女警察的讯问仍在继续。
“冯南,20××年11月7日晚8点,你和王佩雄、张晓伟两人埋伏在青墨街榆树巷子口,对受害人李小郁以暴力方法抢劫其私人财物,至使其右手食指指骨骨折,腿部大面积擦伤,事后你逃窜入怀江市,现在你和王佩雄都已经归案,只要你招认张晓伟的下落,以及你们之间谁是主犯,事前是否通谋,在法庭就有减刑的机会……”
女警官的声音沉稳而冷冽,在空旷封闭的审讯室里来回震荡着,犯罪嫌疑人冯南始终低着头不发一语,女警官的手指在桌面上来回悠然的扣着,审讯室里阒寂如无人。
“你难道就不像要减刑的机会?”男警官慢慢开口道,“承不承认都是要坐牢的,以你这种情况不说可能要三四年,说了至少减半年,你自己掂量掂量。”
半个小时过去了。
叶翡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三点了,她的车绝对是赶不上了,又白买了一张车票。
她看向审讯室中央那个坐在审讯椅上的消瘦男人,深秋的季节他只穿了一件毛线衫,眼窝深深的陷下去,眼下乌青眼白血丝遍布,显然很久没有休息好了,而拷在手铐里的一双手枯瘦如鹰爪,手背上一条长长的刀疤,徒增了几分戾气。
他的神情有些呆滞,抬头时会慢慢看向坐在旁边的叶翡,想说什么又没有开口。
女警官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只是语气更冷厉了些,冯南却依旧沉默着。
又耗了二十多分钟,女警官继续道:“你想清楚了不说?王佩雄可是什么都招了!”
冯南终于嚅嗫道:“我不知道……”
“什么?”
“我不知道张晓伟在哪儿……”他舔了舔嘴唇,“我和他们不熟,我刚到新安那边的厂子上了没多久,那天晚上张晓伟问我干不干,我就说干,然后就去了……”
“为什么抢劫?”
“……没钱。”
冯南开口后审讯便很快结束,一起很简单的抢劫案,本来也没什么好审的,只是另一个共犯还没有抓到,需要口供来做线索,因此才有了这场讯问。
抢劫案讯问完了之后男警察便拿着笔记本出去了,女警察站起身和叶翡握了个手,道:“你好,我是林璇,听说冯南是在你帮助下才抓住的,谢谢你。”
叶翡也向她介绍了自己,道:“客气的话就别说了,我先说一下我的来意。”
林璇点点头,叶翡道:“我来江浙是为了追查一起特大洗钱案,冯南正好牵扯其中,我希望林警官接下来能配合我一下,我需要问一些线索。”
林璇略有些粗的眉毛皱了起来,“特大案?”
叶翡道:“是的,专案组前几天已经派人来了这边展开调查,目前正在处州。”
林璇再次点头表示她会配合,叶翡才开口道:“冯南。”
刑讯椅上的男人慢慢抬头,血红的眼睛盯着叶翡,似乎能将她盯出一个洞来。
叶翡毫不在意他似乎淬了毒一般的目光,继续道:“白蛇还活着吗?”
冯南似乎颤了一下,声音嘶哑的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最好不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叶翡淡淡道,“我既然知道你脖子下面的纹身,那么我所知道的肯定比你想象的要多的多,你不要妄图骗我。”
冯南没有动,也没有开口。
“好,”叶翡换了姿势坐着,身体微微前倾,看起来十分有压迫感,“看起来你已经逃亡时间不短了,对现在的局势应该不是很了解,那么我说两句,你听听。”
“田成斌当然还活着,他在北平。许青,也就是青蛇,就目前来看也在北平……你既然处于逃亡状态,那么你应该是白蛇一派?混到要抢钱的地步,那七千万毒资一定不在你手里,至少不在你身边,你对田成斌反应那么大,和他有仇?”
“田成斌——”
“田成斌这个叛徒!”
冯南忽然吼道,他如同癫狂了一般用手铐子敲打着审讯椅的扶手,大力挣扎着要站起来,干瘦的身子探出来,眼睛瞪得打如铜铃,血红的眼白仿佛决眦般要迸出来,而和眼白一起崩裂的,还有他眼里愤恨而凶狠的光。
两个干警冲进了审讯室将他挣扎的动作压下去,半响,冯南终于平静了下来,两个干警朝着林璇点点头又出去了,叶翡继续道:“为什么说田成斌是叛徒?”
冯南仿佛生了一场大病般,塔拉着脑袋歪在那里,道:“我为什么会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那王八蛋害的!”
说最后一句时他豁的抬头,将双手抬起,手铐重重砸在审讯椅前面的隔板上,砸出一声仿佛怒吼般的重响。
“不要激动!”林璇喝了一声。
冯南吼完又歪了回去,乱发纠结的戳在额际,好像一顶要遮住他脸庞的帽子。
“回答我刚才那个问题。”
“……”
“说。”
“我就是白蛇。”
……
叶翡挑眉,“你是岳良廷?”
冯南,或者说是白蛇讽刺意味极浓的嗤笑一声,“我都快忘了自己叫岳良廷了……”
“你为什么会在怀江?”
冯南抬头,脸上嘲讽的笑容尤其明显,“田成斌被你们抓住了吧?他说了什么?说我已经死了?”
他又低回了头去,兀自呢喃,“我当然应该死……我死了钥匙和钱就都是他的,他当然想让白蛇死,这都是他害的……他太贪心,要不是他我们怎么会这样……”
说到最后他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骂,“啊!怎么会这样!钱和钥匙都没有了!田成斌……岳良廷!都去死吧……”
林璇转过来低声对叶翡道:“犯罪嫌弃人情绪非常不稳定,这个时候再讯问恐怕也没有什么结果……”
叶翡看着冯南,忽然开口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你不是白蛇。”
第二句:“冯南,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止神神叨叨哭泣的冯南,就连林璇也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她虽然先前不了解3·16的案情,但是从叶翡的言辞的还是可以猜测出一些信息来,这时见叶翡直接否定了冯南最重要的供词,不禁惊讶好奇起来。
叶翡却继续道:“我知道你应该也不叫冯南,你身上有刺青,说明你在你们帮会里地位也不低,至少不会低于田成斌……别激动,田成斌有没有背叛白蛇我现在还不能下定论,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青蛇背信弃义将他重伤,他现在已经被我们缉补归案,你如果还是装疯卖傻,我想不久的将来你就能在北平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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