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依认真的眼神,令游太感到愕然,他这才知道,原来左依对他抱有如此高的评价。
可是,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依依,你错了。”
“我觉得我说的没有错。”少女竖着柳眉,倔强地道。
这样才对嘛,这幅姿态的左依,才是游太记忆中的她。
要强,蛮狠,丝毫都没有身为女性应有的温婉,像个假小子。
所以才让少年感到格外亲切。
“轻小说作家之间,不应该以排名分高低。”
“…………”
“哪怕她们得不到游刃有鱼那样的评价也没关系,只要她们能够成为自己心中理想的作家,那么,就确实要胜过于我。
毕竟说到底,游刃有鱼也只是一个临阵脱逃的胆小鬼罢了。”
游太微笑着看向左依,不同于游太脸上清浅的笑意,少女一脸地难以释怀,心绪复杂,无法开口反驳。
“这样的说法,也太狡猾了吧。”
游太笑了。
“但是你的话,一定会认同我的观点的,不是么?”
他说的没有错,将作家与作品分成三六九等,这是左依最为厌恶的事情,同样的,游太也是如此。
也许游太的说法过于唯心论,成为自己心中理想的作家,很少有人能够傲慢到这种地步。
哪怕是过去的游太,也不敢说这种虚无缥缈的大话。
但是,现实中确实有那样傲慢的女孩子存在。
十分不巧,游太便认得一个。
哪怕她现在还很弱小,但游太想要试着去相信,想要去看见她,超越游刃有鱼的那一天。
这是她所立下的誓言。
而她,从不说谎。
“这就是,你的答案么?”
“嗯。”
左依默然,她能够感受到游太话语中的坚定,无论过去或是未来的他,想法是怎样的。
至少这一刻的少年,是真的在抗拒写作。
但是,左依是知道的。
享受过创作所带来的快感的人,是绝对无法抗拒创作本身的吸引的,越是抗拒它,终有一天,会被更强烈的反噬所吞没。
游刃有鱼,是天生的创作者。
只有通过不停地写作,才可以消耗他无处发泄的才能。
听上去对于其他作家很不公平,但很遗憾,世界上就是有着“天才”这样的人物。
纵使凡人如何努力,也终究无法触及其分毫。
这是“才能”的不公平。
曾经的左依,无数次产生这样的愤恨想法。
可正因为自己是凡人,才能有像游刃有鱼这样的目标,成为她创作之海中的灯塔。
凡人以天才为目标,而天才,只能在满是迷雾的海面,独自茫然前行。
过去,她会对他的才能,心生嫉妒。
而今,她只希望他能够正视自己的才能,不要因为伤痛而做出后悔的决定。
恐怕未来,他们还会相处很长一段时间。
高中生活真的很短暂,游太的高中生涯已经过去了一半。
等到他脱离了那对四胞胎,再也找不到想做的事,隐藏在他身体中的才能,必然会发酵。
他这一生,注定要与创作为伍。
……
……
等到游太回到观众席上,已经是五点钟过后了,圣诞联欢会也进入后半段。
在凌飒提前给他空出预留好的位子坐下,周围的同学都向他投来各种视线,一个个眼神中都燃烧着浓浓的八卦之火。
想必是关于游太之前在舞台上的表演,有所感想吧,以及在中途,暖秋画特地为他捡帽子的事件。
关于这部分,游太并没有太多的兴趣知道,他完全不想搭理这些脑袋有大病的恋爱脑高中生。
舞台上,轻音社演奏着激昂的乐曲,暖春晓充斥着爆发力的嗓音,溢满整个礼堂。
音准,气场,歌喉,以及对于舞台的掌控力。
那名十六岁的春季少女,毫无抑制地站在舞台上,释放自己的全力。
游太第一次知晓,暖春晓原来能唱如此富有力量的歌曲,即便是对于音乐一窍不通的他,也不禁沉醉在少女的歌声中。
不只是暖春晓,舞台上轻音社的任何一名成员,都散发着属于各自的光辉。
拼尽全力,挥洒青春的汗水。
仿佛她们所站的舞台,并不是狭隘的学校礼堂,而是荒野的黄土山巅,山脚下万众呼喊,天空肆意飞舞着印有她们的海报。
电音响彻泛黄的天际,引来狂舞的风沙。
活力四射,张扬不羁。
直到歌曲结束,五名少女早已大汗淋漓,一个个喘着粗气,洋溢着被音乐所触动的笑容。
礼堂安静了数秒,随后欢呼声响彻。
至此,文学创作社与轻音社的圣诞表演,分别落下帷幕。
晚上六点,联欢会结束后的学校礼堂,灯光敞亮,舞台下留着满地的学生课椅,杂乱地放置着。
学生会的成员指引着各个班级收拾各自的区域,对礼堂进行打扫,等到学校礼堂恢复成以往的模样后,学生们原地解散。
原本气氛火热的学校礼堂,染上了夜晚的空旷寂静,像是从未有人来过。
礼堂外的天空,早已变得昏暗,十二月的冷风包裹着这所夜间的校园,学生们一个个呵着白雾,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游太回到教室后,取走书包,吊在书包拉链上的挂件,被寒风吹地直打转,敲在书包的金属件上,发出孤独的异响。
蓦地,正走向自行车棚的游太,忽然想起什么,惆怅地一拍脑袋,转头就走。
“游太,你干什么去?”
走在身旁的龙小司回头问道。
“我有东西好像落在礼堂的准备室了,你们先走吧。”
“真有你的,那明天见了。”
“嗯,明天见。”
与龙小司凌飒告别,游太微微加快脚步,向着学校礼堂方向走去。
伸手推动学校礼堂的大门,已经被锁了起来,游太只好前往侧门,好在侧门并没有上锁。
游太心中庆幸着,还好学生会的那些人,工作得不够严谨。
侧门敞开,柔和的月光以及呼啸的冷风,一同钻进礼堂内部。
借着月光,本应空无一人的舞台上,照亮了那名正独自歌唱的少女。
没有任何奏乐,月光成为她的舞台灯,忽如其来的寒风卷起她的长发。
突兀出现在侧门的卷发少年,是少女唯一的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