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孙德顺的家,给我第一个印象,是朝向的问题。
龙溪古镇成八角形建筑群,贯通东西的只有两个街道,自然形成了大街对门的建筑群,演变到现世,古镇中有个不成文的说法,坐北朝南的别墅,必然是价值连城,而坐南朝北的老木房,必然是当地穷人家,形成鲜明穷富对比。
然而,孙德顺的家是坐北朝南,且是古镇中的好地段,不过这住宅依旧是老木房子。
叩门后,出门迎接的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媚眼女子,梳着黄色大波浪发型,身着红色瘦身裙,尽显妖娆。
“哎哟~警察大人,您来找我们,有什么事吗?”无疑,这声音泼辣的女子就是陆美莲。
我没有回话,而是很不礼貌的直接进入院中,因为这院门一打开,我就见院中停放着一辆超级跑车,很眼熟......是红色的。
陆美莲见我不太好相处的模样,连忙敞开嗓门大叫:“老孙,快点出来,警察大人来啦。”
吱嘎~老旧的木门开启,里间走出来的,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秃顶消瘦男子。
这孙德顺给我的感觉,着实有些滑稽,不着边,他四十岁的容貌,虽然说秃顶,但也算不美不丑那么回事儿,可是他这个年纪,身穿一套白色旧西服看上去皱皱巴巴的,而且脚下还穿着一双白色的皮鞋。
是了,四十岁的人,二十岁的打扮。
“警察同志你好,请问有什么事么?”孙德顺说话时,显得彬彬有礼,看上去很有修养的模样,只是他那身衣着打碎了一切好感。
我神色冷清:“你们家很有意思,坐北朝南的黄金地段,住这种老旧的木板房,还开这样的豪车,当真是有趣啊。”
孙德顺微微一笑:“我们孙家乃是末代皇族,这是祖上传承下来的基业,我这不肖子孙让家族没落,到是让客人看笑话了。”
这说话的风格和语气,还真是复古啊!
见我开口,陆美莲一拍大腿笑道:“老孙你就别在那拽词了,警察大人,我们家老孙就是个玩方向盘的司机,这车也是东家的,咱有什么事快进屋里说吧,在外边站着多累,进屋我给你泡杯好茶。”
盛情难却,这也是我想要的对话环境。
然而孙德顺却摆了摆手:“你们聊,我得上班去了,东家规定的时间完一分钟,我就得扣一百块钱。”
我本来说什么也要拦住他,但是听陆美莲嘟囔了一句,我又改变了主意:“吴涛那傍富婆的死小子,净整这些个没用的。”
他是吴涛和蒋怡家的司机么,看来,我一会儿还要跟这孙德顺见面,现在单独对付这个心直口快的陆美莲,相对简单些。
进屋落座后,我扫视了一下房间中的陈列,看起来很贫穷的模样,电器都旧的不行了。
“嘿嘿~警察同志,我听麻友说,你们昨天找我,不巧,我昨儿个跟朋友出门了。”陆美莲递过一杯茶,茶香迷人。
打开茶杯盖,我发现这茶冲泡看起来芽尖冲向水面,悬空竖立,然后徐徐下沉杯底,形如群笋出土,又像银刀直立,色泽金光怡人,显然是好茶,这家人的贫富物件,还真是对比鲜明。
作为访客者,我象征性的喝了一口:“想必你也知道,我是为了死者刘艺而来,希望你将她的一切印象和事迹,尽可能的对我说明。”
有人聊天,喜欢热闹的陆美莲却叹了口气:“那小*死了,我这背后说她坏话,都没有那个爽快的感觉了,算啦,警察大人你想知道,我就说给你听,那小娘们两年前......”
陆美莲开头所说,与王诚讲述并无差别,只是说到入洞房,则令人耳目一新。
“什么,你说他们俩见面才五天,就结婚住到一起了?”这在我的世界观里,显然是不合乎逻辑的。
“嘿嘿嘿~”陆美莲讲到兴处,那是眉飞色舞:“咱也去过城里,知道那地,第一天见面扯犊子的都正常了,可是见面五天就结婚的,那可绝无仅有,刘艺那小妮子为啥嫁过来,肯定是带胡虏子来的,只能找王诚那样的傻缺嫁了呗。”
扯犊子,这在当地就是去宾馆开房的意思,还有搞破鞋、姘头等词,至于带胡虏子,那是怀孕的意思。
“可笑王诚那个笨蛋,还当捡了宝似的,新婚当夜听他老娘的话,端盆洗脚水进屋给刘艺那小*洗脚,瘸腿臭农民工给香喷喷的女大学生洗脚,顺便往上摸去......哎呦喂~”说到关键处,陆美莲不说*,也玩起鲜明对比了。
心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然而我有些纳闷:“人家屋里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美莲绕圈一指:“就这老破房子,四下都是窟窿,不信你自己看吧。”
我起身四下走走,别说,这老木板房的格局,着实陈旧,反正当地四季都不冷,屋里的窗子格外大,至于厅中,只要大门不关的话,在街道上就能看见里边,主卧室更能看到远处的青沟子山。
“或许人家有别的原因嫁给王诚,你们没有证据,怎么就随口说人家怀孕了呢?”我问句话,掩饰自己对她的不信任。
陆美莲平素就不着调,也没在意:“哼~刘艺嫁过来以后,七个月生娃儿,虽说有七月早产之说,但那几率多小啊,怎么就这么巧偏偏落在她的身上,还有啊,近期好多天了,我们都没有见过王诚家的小王达,十之*被王诚送人了。”
“送人!”我吃了一惊,这可是案件的另一大线索,刘艺死了,可是矛盾点始终找不到,现如今扯到孩子身上那可就有说法了。
陆美莲又尴尬笑笑:“我们这些老娘们瞎猜的,孩子的事不知道,不过刘艺那个小*呀,确实不正常,绝对是心里有鬼。”
“嗯~我听说她和你们家老孙走的挺近,是么?”我突袭一问,附带凌厉的眼神。
陆美莲果然急了:“这事可跟我们家老孙没关系,都是刘艺那个小*,有事没事的就坐在老祖宗的太师椅上,我家老孙开车进出吴家,她就总坐在那瞅,起初我都没怎么在意,谁知道后来两人去城里看电影被乡亲们看见了,我这才去王诚家大闹一番。”
这刘艺口味还真重,我摇了摇脑袋:“你什么时间闹的,他们家什么反应?”
“得有两个多月了吧,刘艺那小*被我骂的不说话,徐老太太气个半死,后来王诚那个家伙把我轰出来了,哎~警察大人,事是这么个事,你可别怀疑王诚啊,我虽然瞧不起他,但我俩是一起长大的,我知道他绝对不会干这种事的。”峰回路转,陆美莲居然这么说了。
我脑海一时迷茫,不是王诚家、不是你们家,那就是吴涛家了么,可人家是巨富,没事杀你农民工的媳妇做什么,这也没道理啊?
这时陆美莲的神色忽然紧张起来:“警察大人呐,我跟你说,我们这古镇犯说道,你还别不信,但凡是碰触厅中太师椅的,必然死于非命,要不然的话我把这好地点的房子卖了,去城里住多好,唉~刘艺那个小*,不听劝,也是活该。”
我感觉这话里之中,蕴藏颇多:“刘艺死时,她的脖子上像是被野兽撕裂了,在过往死于非命的人里也是这种死法吗,你都知道什么?”
陆美莲胆战心惊,吓得浑身一激灵:“又是这么死人的么,真让人瘆的慌,我十二三岁那年就这么死过六个人,后来请了个老道作法平安无事多年,现如今又来了,这可真是吓人啊!”
“对了,古镇北侧越过玉米地,有一片坟地,我再不懂风水,也知晓坟地不可设在积水之处,你们古镇将坟地设在斜坡下方,中间又隔个木栅栏,受风又受水,这是何意?”我只要一想起那片地方,心中总是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陆美莲也是迷茫的摇了摇头:“坟地应该在什么地我不知道,但自从老祖宗开始,我们就是这么一辈一辈传下来的,倒是那个木栅栏有个说法,说是到了晚间谁也不能去看坟地,否则就会被老祖宗招下去伺候了。”
说到后来都是些封建迷信,这话没法唠了,正巧我搬的“救兵”赶到,起身告辞。
离开陆美莲家后,发现我的公务车就在门口。
车里边坐着俩损友王大雷和曹乾坤,大雷是修车的,有我车钥匙,他经常像守护天使一样出现在我身旁,帮我尽职尽责的照顾好爱车,若是谈钱他铁定会打死我,这货是个馋嘴胖子,我工资和优惠券不少,没事就请他俩吃一顿。
我上车后,疲倦的揉了揉太阳穴:“老曹,耽误你这黄牛一天也就算了,胖子还有班,怎么把他也拽上了?”
“哈哈~”王大雷回头锤了我一拳:“警校学了四年啥都没用上,好不容易有这好玩的事还不叫我,我跟你小子急。”
曹乾坤是典型的油嘴滑舌,贼眉鼠眼,巨混黄牛党:“我也是这么想,兄弟有难,那就是两肋插刀,在所不辞的事,一天工钱算个屁啊!”
对此,想来我争辩下去也没有意义:“也好,如果你们一个人去的话我还真不放心,切记,这件案子凶险异常,一天时间,我们重案组已经三个人受伤进医院了,你们做事一定要按照我说的话去做,半点都不能出差错。”
“是~领导,你还不快点说。”俩损友皆是一副鄙视嘴脸,他们俩一定是在想,当初我们俩在警校那成绩,比你这神棍小子厉害好不好。
我从车上翻出一个针孔录像器:“一会儿,我带你们去调取监控录像,你们查两件事,一是死者受害时的情景,二是昨日的黄色小跑车撞人事件,记住,查到了就用手机记录下来,查不到也没关系,临近中午的十一点,准时出发去古镇青沟子方向,越过玉米地之后,你们会看见一排柳树,柳树前有一片秸秆缠的木栅栏,你们把这个监控录像器就缠在其上。”
俩损友一听哈哈大乐:“这小子,说的跟真事似的,就是,我们这是去监视谁啊,你就掐准了有凶手在野外溜达?”
“乱坟地。”我神色很严肃:“去了之后你们别害怕,千万不要下去,监控头拴上转身就走,下午一点以前,回来接我,记住重点,事情办的怎么样都不要紧,一定要给我守时。”
说完,我将警用勇者匕首,以及电击棍分别递给两人。
“我靠,刺激啊,可不是咋的,跟拍电影大片似的,爽,这活儿我们兄弟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