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放下手中的折子笑问道:“有何喜事?是不是日本那边又有战报送到了?”
“回皇上,正是!”班第道:“兆惠差冯庆恩的战船回来了,这是他上的报捷折子,臣只看了个大概,就赶紧原折拿来进呈御览了。”
“骏府城攻下来了!毙敌十万余,德川父子及以下藩主十余名尽皆被迫自尽!”
“随船同来的还有一个舆情司的主事,也是奉兆惠之命来的,说皇上若有垂询,他可以据实详奏。”
乾隆闻听不禁心中大喜,骏府城大捷,日本的战事已经成功一半了!
“你坐,”乾隆边拿起兆惠的折子边对门外侍候的太监吩咐道:“上茶。”
他专心致志的看完,脱口赞道:“好!兆惠不负朕望,真乃国之栋梁!”
将折子放在案上,他站起身来,兴奋的在地上来回踱着步子,又道:“将骏府城围了之后,朕最担心的就是攻城时过多伤及无辜,于将来羁縻百姓殊为不利。”
“如今大获全胜之下,不仅德川父子和各藩主的家眷都安然无恙,城中的平民百姓也仅有二十余人为流弹所伤,这一仗打得何其精彩!”
“是啊,”班第道:“臣也是行伍出身,大大小小的战阵没少经历,骏府城这一战堪称精典!”
“兆惠智勇双全固然不假,但也全仰赖皇上慧眼如炬,知人善任!”
“如今幕府彻底覆亡,拿下京都、扫平东瀛就指日可待了!臣先向皇上道贺!”
“你下去后差人将釜山知府传来,”乾隆道:“命他将驿馆全部腾空,好生收拾一番,把本多忠良的家眷都安置进去。”
“一切供应比照一品官员的规格,不可简慢了。还有,命釜山兵备道派出兵士昼夜关防,切不可出半点差错!”
“这些尽都容易的,只是有一宗繁难,”班第道:“臣听舆情司的主事说,在骏府城出发前,为怕本多忠良的家眷抵死不肯上船,酿出事端,兆惠命他带着人去劝说。”
“他谎称接她们去北京与本多忠良团聚,好说歹说才劝上了船。”
“如今船靠了岸,她们一定要见到本多忠良才肯下船,那主事正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对呢!”
“呵呵呵!”乾隆不禁笑了:“也着实难为这个主事了,他人现在哪里?”
“回皇上,臣不知道皇上是否要召见,让他在外面候着呢。”
“传!”
“皇上,有几个外省进京述职的官员是奉旨来釜山见驾的,还有何志远军中差来一个奏报军务的参将都已经在外面候着了,皇上今儿见不见?”
“见!见过了这个方鲁生之后就见那个参将,其他人排在后面,贪些晚也要都见了。”
“因为要说的事情紧要才命他们大老远到这里来,见过了之后也好让他们尽快返程,各自回去办差。”
方鲁生已经惴惴不安的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了。
班相只是命他在这里候着,谁也不知道皇上是否会召见他这个微末小吏。
方鲁生心里是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特别盼着皇上能召见自己,可又有些害怕被召见。
舆情司的人手遍布国内国外,像他这样的吏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平时根本上不了台面,他还从来没有觐见过皇上。
虽然一切的规矩礼数他尽皆知晓,但心里仍然免不了紧张,可巧吴中堂又不在这里,自己连个撑腰壮胆的人都没有。
从骏府城到这里的一路上,他在心里把自泉州随兆军门登船,到江户湾之战,到占领江户城后的政务措置,再到小田原城之城,最后到骏府城大捷细细的梳理了无数遍。
把奏对的词句也都打好了腹稿,在心里演练了一遍又一遍,想到这里,他还真怕皇上压根儿就不召见自己。
只让班相给兆军门写一封书信交自己带回便命返程,那这一切的准备就都成了竹篮子打水!
和他一起等在外面的还有四、五个官员,官阶最低的也是四品顶戴,不知道是这里的地方官还是别的省份过来的。
其中还有一个参将服色的武官,兴许是攻日本的其他两路大军派过来奏报战况的。
因为彼此都不熟识,几个人也没有一句言语,只是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
正在方鲁生心里如同一团乱麻,没着没落之时,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见一个太监走了过来。
那太监在几个人面前站了,扯着公鸭嗓子问道:“谁是方鲁生?”
方鲁生听了身上不禁一颤,一颗心顿时狂跳不止,他再也想不到皇上会第一个召见自己。
他赶忙跨前一步道:“我是!”
“皇上传见!”太监说完,转身便向回走,方鲁生赶紧跟了上去,虽然没回头看一眼,他也能感觉到身后那几个官员艳羡的目光。
进了天井,在一处朝南的屋子前,那太监在门前恭谨的站定了,他知道至尊无上的乾隆皇帝就在这屋子里面了!
赶紧在门外站好,躬下身子朗声道:“刑部舆情司主事,臣方鲁生恭叩圣驾!”
“进来!”里面传出声音来,声调不高却充满威严。
太监掀起了纱帘,方鲁生迈过门坎儿进到屋里,也不敢抬头,只是冲着主位走过去,到了拜垫前打下马蹄袖,略有些僵硬的跪了下去。
“臣恭请圣安!”
“起来吧,坐到那边去。”
“谢皇上!”
方鲁生站起身来,在墙边的一把椅子上搭个边儿坐了,仍然不敢向上看一眼,只是半低着头目不斜视。
“你不必紧张,”乾隆温声道:“放松些心思才清明,才好说差事。”
“是。”方鲁生赶忙回道。
“你是吴镜湖差到兆惠军中的?你们舆情司一共去了几个人?”
“回皇上,是吴中堂差臣到兆惠大人军中效力的,一共去了两个人,另一个叫孙化文。”
“噢,朕想起来了,是不是暂代江户府知事的那个人?”
“是,就是他。”
“兆惠在折子里说,你们两个差事都办得不错,也不枉吴镜湖费了一番苦心。”
“臣等拿着朝廷的俸禄,受着皇上的恩典,拼死效命本就是份内的事儿,不敢当皇上夸奖。”
“嗯,”乾隆点点头道:“今日要见的人多,没功夫细说了,明日头晌你再与班第一同进来,把日本的情形说与朕听。”
“今天把你找来就是议一下本多忠良家眷的事,听班第说她们还都在船上没有下来,吵着要见到家主本人,对这事你是什么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