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克谢把眼睛睁到最大,凝神看了看他,脑袋里顿时“嗡”的一声,好一会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他的军阶虽然比鲍里斯要高,也没有同他共过事,但战争部召开大型的军事会议一般是要求少将以上的军官都参加的。
他和鲍里斯见过几次面,在会后的宴席中,鲍里斯还过来向他敬过酒。
他生来的满头白发让人印象颇深,阿列克谢再也不至于认错了的。
眼前这个穿着破烂不堪的士兵服装,活像一个乞丐的人就是鲍里斯!绰号叫作别里亚克的鲍里斯!
瓦连京和鲍里斯就更熟了,他还是少将的时候,军事会议后的宴席,他俩曾经坐在一张桌子上,还一起喝得酩酊大醉。
“鲍里斯!”瓦连京先开了口:“你不是在乌斯季卡缅诺哥尔斯克要塞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鲍里斯突然哽咽住了,他哆嗦着嘴唇,连头都在微微的摇颤,费了好半天劲,才喃喃的道:“死了……都死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瓦连京的语气十分焦急。
阿列克谢这时反而平静下来,他语气平和的说道:“来,鲍里斯,坐下慢慢说。”
接着又对上尉吩咐道:“你给鲍里斯将军倒杯水来,然后出去把门关上,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上尉倒了一杯水放在鲍里斯面前,然后走出了会议室,轻轻的将门关上,屋里只剩下了三位将军。
鲍里斯这时也恢复了常态,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语气沉痛的说道:“敌人发起了突袭,我们被包围了!”
“巴维尔将军指挥全军拼死突围,结果……失败了!”
“巴维尔将军在哪里?他怎么样了?”阿列克谢问道。
“我奉命率两个团阻击增援的敌军,由巴维尔将军和雅可夫率军分两路突围。”
“开始我们之间还有通讯兵保持着联络,他们打得虽然很艰难,但也极其顽强。”
“雅可夫率军挡住了敌军主力,巴维尔将军指挥军队猛攻敌人的防线,一点一点的向前推进。”
“敌我双方伤亡都很惨重,就在敌人的防线即将被击溃的时候,他们援军突然到了!”
“局面一下子被彻底扭转,我军支撑不住,全线溃败了!我们三部之间就失去了联系。”
“我的两个团被数倍于我们的敌人包围了,经过血战,只有一百零几个人逃了出来。”
“虽然我没有亲眼看见,但巴维尔将军和雅可夫,还有几万的官兵一定都是凶多吉少,估计都……都阵亡了!”
“这怎么可能?”阿列克谢仍然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你们要塞里足足有三万五千人的兵力!”
“据我所知,敌军在那里部署的总兵力都不超过一万五千人,你们怎么可能败得那么惨?”
“敌军突然增兵了!是从科布多和比斯克两个方面调过来的兵力。”鲍里斯说道。
“与我们交战的兵力大约在三万五千到四万人之间,他们后面还有三万左右的兵力正在赶来的路上。”
他端起水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巴,把这场战役的前前后后详细的对他们两个说了。
他停下了话头,屋子里便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一时间三个人都没有一句话。
阿列克谢紧咬着牙关,铁青着脸,颓然的靠在椅背上,仰头盯着天花板发呆。
瓦连京的脸色如同一张白纸,连嘴唇都没有一点血色,他不住的攥紧双拳来缓解自己的紧张,捏得两手的指节“咔咔”作响。
良久,阿列克谢开了口,声音沙哑而干涩:“瓦连京,你怎么看?”
“敌人又一次出乎我们的意料,”瓦连京阴郁的道:“他们改变了策略,把南线的额尔齐斯河作为了主攻方向。”
“如果我的猜想不错的话,鄂木斯克的岳钟琪部也一定同时行动了。”
“可是让我不能理解的是,鄂木斯克比鲍里斯他们那里距离我们更近。”
“况且鲍里斯他们还在雪地里步行了七天,如今都到了我们这里,为什么尤里将军那里没有一个人到这里来呢?”
“只要是战斗打响了,无论胜败,总该有人到我们这里来通报一声才是,真让人费解!”
“这个先不去想他,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的,”阿列克谢道:“我们现在作最坏的设想。”
“如果鄂木斯克的尤里他们失败了,而且败得很惨,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其实,作战经验丰富的阿列克谢早就想到了敌人下一步的打算,他只不过想在瓦连京那里求证一下罢了。
果然,瓦连京的神情如丧考妣:“如果那样,岳钟琪的大军必定会顺河而下,直扑托博尔斯克!”
“如果那里丢了,就意味着……意味着我们的补给线被完全切断了!”
听了他的话,阿列克谢的心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渊,一直不停的沉下去!
他用同样的语调接着瓦连京的话说下去:“接下来,在我们的大军断粮之后,策棱和张广泗两部人马就会对我们发起合围,对吧?”
“是的!”瓦连京答道。
阿列克谢“呼”的站起身来,飞快的在地上来回的踱着步子,瞅得瓦连京和鲍里斯直发晕。
突然,他猛的停下来,右手掌在桌子上狠狠的一拍,大声道:“不!绝不!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
“来人!”他冲门外喊道。
会议室的门“哗”的被推开了,上尉营长闪身进来:“总司令!”
“你带鲍里斯将军和他的卫兵们去吃饭,然后换上干净衣服!”
“瓦连京,你亲自跑一趟,去通知所有的师长、军长,明天早上的行动取消,接下来的行动另作部署!”
“然后你们两个都到我的办公室,咱们接着商议对策,去吧!”
阿列克谢吩咐小伙房做了丰盛的晚饭,他和瓦连京亲自陪同鲍里斯用餐。
因为没有一点心情,他们两个都只是礼节性的喝了一点点酒,倒时鲍里斯劫后余生,又这么多天都没喝上一口酒,一连喝了几大碗。
“咣咣咣……将军!将军!”
已经乏透了的鲍里斯借着酒劲,在烧得暖烘烘的单人营房里睡得正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他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