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晓不放心兵部的那些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事无巨细都要亲自过问,生怕出了一点差错,每日里忙的昏天黑地。
同他们两人比起来,倒是李侍尧多了些闲暇。
他自军中挑出了一千多名精干的兵士充当哨探,圣驾返回科布多的三天前,这些哨探便全部撒了出去。
三百多支哨探小队往来穿梭,昼夜不停,最远放到了距科布多城一百五十里外。
每隔两刻功夫便有一支哨探回来报告沿途的消息,同时也有一支队伍吃饱睡足了重新出发。
李侍尧把手下的游击编成几个组,十二个时辰轮值,随时听取哨探的报告。
一有重要的情况,不管夜里什么时辰,都要马上叫醒他,禀报上来。
好在这几日都很平静,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
每日里有十几名参将、游击轮番的巡视科布多城的防务,他仍然不放心,每日里还要亲自巡视两遍。
他就住了在皇上临时行宫的前院,每日里忙完了就呆在自己理事的厅堂里,随时听候皇上的召见。
因为身边也没有别人更懂军事,李侍尧便成了皇上唯一可咨询商讨的人,有时一天里见皇上的次数比过去一年还要多。
到了书房门前,见一个穿着厚厚的棉衣,浑身上下都鼓鼓囊囊的太监垂手侍立在门外,便知道这会儿乾隆在里面。
“主子!”他提高了声气道。
“进来。”里面传来了乾隆的声音。
门前侍立的太监挑起棉帘子,李侍尧推开门,躬身进了屋里,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因为一天要见几次,乾隆命他省去了那些繁琐的礼节,李侍尧在地上扎下了一个千:“臣恭请圣安!”
“起来吧,坐下说。”乾隆放下手中正在看着的折子,轻轻的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
“皇上,”李侍尧笑道:“许是臣刚打外面雪地里进来,怎么瞧着这屋里有些暗,皇上这折子一批就是一、两个时辰,还该多掌上几盏灯才好。”
乾隆站起身来踱到窗前,推开窗子,登时一股清新的空气随着寒风灌进屋里来。
他深吸了几口清凉的空气,又向外看了片刻,才回过头来,笑对李侍尧道:“在这里呆得习惯了也不觉得。”
“向外望了望,再看这屋里才知道确实有些暗了。”
这时,门又被推开了,一个太监端着托盘进来,先将几案上乾隆的茶盏收了,换上了一杯热茶,又端了一杯茶放在了李侍尧旁边的小几上。
“将屋里再添上几支蜡烛。”乾隆对那太监吩咐道。
那太监应过出去了,旋即又回来,手上的托盘里放了四个烛台,一包蜡烛。
新添的四根蜡烛被点燃了,屋里登时明亮了许多。
待那太监关上门退出去后,李侍尧才道:“皇上,去城外布彦图河的兵士刚刚来报,河面上的冰层已经有约半尺厚了。”
“嗯,”乾隆放下茶盏道:“图尔盖河的情形可能和这里差不多。”
“额尔齐斯河与叶尼塞河都远在北边,河面上的冰层一定冻得更厚。”
“西北风刮得这么紧,天气还会更冷,再有个十几天,那冰层上人踩马踏便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皇上所言极是,瞧着现在的天气,那是一定的。”李侍尧道。
“你一会儿出去后便知会策棱手下的副将,让他连夜做好准备,明日吃过早饭便拔营起寨。”
“向比斯克要塞进发,与策棱的两镇人马会合,限他七日内务必赶到!”
“你再给策棱、傅尔丹、岳钟琪、张广泗他们四个各写一封信,就说是朕的话,定在十一月初九日卯正时分发起攻击!”
“让岳钟琪自行安排各要塞兵力结集的时日,就按既定的方略,由他和策棱那里首先打响!”
“臣遵旨!”李侍尧道:“臣这就下去将几封信件草拟出来,进呈御览。”
“嗯,”乾隆道:“这几封信至关重要,封好了之后差四个最得用的游击,各带着一营人马去,用最快的速度送到。”
“命各游击把信亲自交到他们几个手中后,让他们当面拆阅,阅后即焚,然后亲笔写下收条给朕带回来!”
其实岳钟琪早就已经开始了额尔齐斯河沿岸各要塞的兵力向鄂木斯克要塞的集结,只不过一切都是隐秘进行的。
自打那日从科布多城出来,一路上岳钟琪都沉默不语,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把皇上的作战意图和打法仔细的想了又想,真可谓是费尽思量。
皇上的用兵方略虽然能起到出奇制胜的效果,但也存在着一些风险。
决战先从自己这里打响,能不能快速的歼灭鄂木斯克要塞对面的敌军是成败的关键所在。
按照皇上的计划,策棱的大军在歼灭了比斯克要塞的敌人后,还要掉向往回走,去消灭乌斯季卡缅诺哥尔斯克要塞那三万多的敌军。
三万多的敌军,那不是三万只苍蝇,能是那么轻易消灭的?
比斯克与托木斯克和鄂木斯克之间呈三角形分布,离着都不是很远,那里的战事很容易就传到这两个地方去。
如果策棱的大军与那三万多的敌军缠斗上几天,鄂木斯克要塞里的敌人首先就会对自己有了防备。
如果被他们发现了清军在额尔齐斯河沿岸的兵力突然之间比他们多出了好几万人,惊慌之下,他们也许就会选择撤退。
撤退的方向只能有两个,一个是托木斯克,一个是更近一些的托博尔斯克。
若是他们选择了前者,这三万五千人的队伍与托木斯克的大军会合之后,那可就是一支将近二十一万人的军队!
势必给策棱和张广泗他们联手围歼敌军增加了极大的难度,到时候自己逃不掉“失机纵敌”的罪名。
若是敌人逃去了托博尔斯克据城固守,做足了准备以逸待劳,自己率着大军尾随而至,就势必要打一场攻城战。
托博尔斯克一百六十年前就建为城堡,是整个西伯利亚的行政和军事中心,城防必然十分坚固。
若是有三、四万人固守,绝不是轻易就能攻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