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城还有好几里地,就把自己的人马都拦下了!堂堂的一品大员、征北将军,就只让自己带两个从人进去?
别说在这小小的科布多,就是自己进京述职,在京师里出门时寻常也要带上十个八个的亲兵呢!
这些个京中的大老爷仗着近在天子之侧,到了下面便作威作福,派头是越发的大了!
张广泗铁青着脸“嗯”了一声,也不说话,打马便往前走,那把总连忙闪身让开,李侍尧忙跟在了后面。
亲兵卫队的游击赶忙点了三个人跟了自己,也紧随在后面进了营寨。
几个人一路向科布多城的方向走着,看着两边绵延不绝,一眼望不到头的帐篷都是才扎下不久的,这显然是刚刚从外省调来的大军。
在这个时候新增了这么多的兵马,看来皇上真的是下定决心要在这个冬天大打出手,彻底解决与俄国的战事了。
不知不觉的走近了科布多城的北门,远远的张广泗就望见城墙边上码放着什么东西,在城门两侧沿着城墙向东西延伸,一直出去老远。
待到走近了才看清楚,那是一个一个的大木箱,七、八个摞起来,足有两个人那么高,而且是里外码了好几行。
每个箱子上面都交叉贴着两个封条,显得很神秘。
更神秘的是,在箱子前面不远处,每隔两步远就站着一名持枪的士兵,宛若一排钉子样一动不动,头上身上落了雪也不去拍打一下。
到了城门口,几个人又被拦下了,这里守卫的兵士比大寨的入口处更多。
那游击又赶忙过去搭话,守门的千总过来给张广泗二人见了礼,亲自带了一个人在前面引路,领着他们向城中走去。
不多时,一行人在一间大院前停住了脚,那院墙的四周也是每隔两步远便站着一个持枪的兵士。
不仅如此,在那士兵的对面,马路的另一侧同样站着一大长溜的兵士。
两面的兵士相对而立,两侧的动静都一览无余,简直是如临大敌一般!
这里就是驻守科布多的参将平日里理事的衙署了。
高大轩敞的门前,带路的千总在马上抱拳道:“张军门!李大人!卑职只能送到这里了,里面我就进不去了,卑职这就告退了!”
李侍尧冲他微微点头,张广泗却没空理他,因为此刻他惊讶的发现,那大门的左右钉子般站立的两人竟然是副将的服色!
不仅如此,在他们身旁还站着四个参将!直直的立在那里,俱都是一头一身的雪,自己却一个都不认得。
这里面到底来的是什么人?竟然用两个副将在门前值守?
张广泗不敢怠慢了,赶紧偏身下了马,李侍尧等人也紧跟着下来。
见到这个阵势,李侍尧心想不能再让这个小小游击上前搭话了,他亲自走上前去。
在东侧的一位副将而前,他拱手道:“兵部侍郎,北海水师总兵李侍尧陪同吉林总督,征北将军张军门奉命前来会议,烦请将军通禀!”
那副将也不还礼,仍旧一手攥住腰刀的刀柄,面无表情的说道:“两位大人请卸下随身的武器,让从人在外等候。”
张广泗两人将随身佩戴的手铳掏出来,马上有两个参将上来接了过去。
这时,另两个参将走上前来,其中一个对着二人抱拳道:“两位大人,职责所在,多有得罪了,还望海涵!”
说罢,他二人竟然贴身上来,在张广泗他们两人的身上搜了起来!
一个三品的参将竟敢对自己如此无礼?张广泗的火气“腾”的又冒了上来。
他脸色登时一变,正待发作,一旁的李侍尧注意到了他的神情,生怕他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忙抢先开了口。
他对正在搜自己身的那个参将道:“这凄冷的天儿,也着实辛苦你们了。”
“辛苦点儿到没啥,”那参将手上忙活着,嘴里答话道:“只要各位大人念在都是奉命行事,不挑咱的理,卑职就心满意足了。”
说话间已经完事儿,那参将把手往里一让道:“两位大人里边请,卑职在前面引路。”
两人跟着那参将进了大门,在大院里面三拐两绕,来到了后宅一处轩敞的大屋前。
那门前也是隔着不远就站着一个人,却不再是绿营的兵士,而是清一色的侍卫!
怪道摆出这么大的谱儿?张广泗心说,就是张廷玉也不敢使唤这么多的侍卫,一定是和亲王弘昼,至少也是怡亲王弘晓到了!
想想也是,前方连打了几个胜仗,依照惯例,朝廷是该差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代皇上前来劳军了。
那参将到了门前停住,偷偷瞧着张广泗的脸色,知道他一定还在为刚才的事心中不快。
毕竟他是一品大员,朝廷和皇上正倚重的人物。山不转水转,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到了人家手底下混饭吃,还是得往回拉一拉,不要得罪得太过为妙。
他满脸堆笑的向张广泗抱拳道:“张军门,只能送您二位到这里了,里面儿就不是我能进的了。”
“卑职也是职份所在,不敢懈怠,张军门您大人大量,千万海涵,卑职这就告退。”
张广泗见他这番话还算中听,心中的不快少了许多,板着脸冲他轻点了一下头,算是应过。
在那参将说话的当口儿,李侍尧已经走到门口的侍卫跟前报上了名,那侍卫听过,转身进去通禀了。
只一会儿,他便返身回来,对二人道:“两位大人请随我来。”
两个人跟着他进了那大屋,却是一个值房,穿屋而过从北门出去,见是一个小院儿,虽然不大,却布置得颇为雅致,打扫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在一间正房前,那侍卫停住了让道:“两位大人里面请。”
李侍尧知趣的退后一步,张广泗在前,迟疑着推开门走了进去。
外面的轻雪映得白花花的,刚进到屋里,觉得光线甚是昏暗,眼睛一时辨不清物事。
张广泗恍惚的看见屋子的两边靠墙坐着几个人,有一个人立在自己对面不远处。
他正盯着那人的脸,使劲的适应着屋里的光线好把他看清楚。
却听那人开口道:“张广泗,你个杀才!这才多少时日不见,就连朕也认不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