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两人俱都无语,过了一会儿,傅恒问道:“大帅打算如何安排下一步的行动?”
岳钟琪道:“明日再休整一天,后天拔营西进,一路扫灭叛军残余,一路向固勒扎进兵。”
“那科布多城这里该怎样安排?”
“科布多的位置历来重要,”岳钟琪道:“即使朝廷平定了西北,这里正北不远处就是与罗刹国的边界。”
“罗刹国与准噶尔之间一直就因为疆域问题明争暗斗,龃龉不断,这几年罗刹国在边境一带不断增兵并修筑要塞,用意再明显不过了。”
“在西边这里,原来有准噶尔挡在咱们与罗刹国之间,所以才相安无事。”
“等咱们平定了准噶尔后,大清的疆域就与罗刹国接上了,接壤的地方犬牙交错,说不清楚的地方多着呢。”
“更何况罗刹国历来贪心不足,欲壑难填,无一日不想着多占上他国一些土地。”
“六爷你瞧着吧,以后和他们有的仗打呢,到时科布多与乌里雅苏台构成的防线就首当其冲了。”
“我想把咱们的兵士留在这里三千人,将准噶尔投过来的兵士也留下两千。”
“咱们的兵士主要负责守城,兼着巡防科布多到扎布汗河之间的粮道,随时击溃准噶尔的残兵。”
“用这两千准噶尔兵士把科布多的城墙再好生的加固一下,这城墙根本禁不住大战。其余的人都随大军西进,六爷以为如何?”
“好,大帅想得很是周全了,”傅恒道:“反正有现成的人手,又有噶尔丹策零留下的这么多粮食,索性就把科布多城墙修他个结结实实的。”
“再把缴获准噶尔军的火炮放到城墙上去,让罗刹国的人知道这城换了主人,让他们看到咱们的气势,或许会少些觊觎之心。”
“六爷见的是,”岳钟琪道:“几日前炮轰科布多城的时候我就想了,等咱们占了科布多城,一定要在对着城外那个山坡的方向多架上几门重炮。”
“将来真到了城池攻防时,绝对不能让敌人在那个山头上站稳脚跟。”
“嗯,这个也是要紧的。”傅恒道。
“走吧,”岳钟琪道:“咱俩这就回去给皇上写了报捷折子拜发了,然后召来众人将细务议一下,就便布置下去。”
第二日大军休整一天,准备干粮,将粮草辎重补给等一应物品装车,检查枪炮弹药。
翌日晨起,用过早饭,岳钟琪一声令下,大军便拔营起寨,挥师西进了。
岳钟琪派人送往安乐城的人头还真的帮了傅尔丹的大忙。
这安乐城可不是科布多能比的,它建城已经有几百年了。
大明成化二十三年(1487年),东察合台汗国的大汗羽奴思死后,他的长子马合木在塔什干即汗位。
一些大臣不服马合木的统治,便拥戴了羽奴思的小儿子阿黑麻为汗,占据了蒙古斯坦的广大区域,定都安乐城,与马合木分庭抗礼。
大明弘治三年(1490年),阿黑麻率军彻底击败马合木派来征讨他的大军,从此正式脱离察合台汗国,建立了自己的汗国,史称“喀什噶尔王国”或“吐鲁番汗国”。
阿黑麻是一位很有作为的汗王,他在位期间国泰民安,兵强马壮,还曾两次击败强大的瓦剌,作为汗国都城的安乐城,其坚固程度可以想见。
准噶尔建立汗国后,曾一度控制安乐城,清朝与之反复争夺,安乐城数度易主。
雍正十年(1732年),噶尔丹策零派大军进攻安乐城,将守城的清军击溃,从此就一直占据着,至今已有十年之久,其间还数次加固城墙与防御。
噶尔丹策零的长子喇嘛达尔扎有勇有谋,少时曾出家做过喇嘛,所以才得了喇嘛达尔扎的名字。
喇嘛在藏传佛教中本就是“上师”、“上人”的意思,在上至王公贵族,下到平民百姓无不笃信黄教的准噶尔汗国,喇嘛本就非常受人尊重。
喇嘛达尔扎虽是噶尔丹策零的长子,却因他的母亲出身低贱而从小饱受歧视,所以他长大后懂得怜贫恤苦,对底层的穷苦百姓亲近和善,因而深受兵士拥护。
然而这些对傅尔丹来说都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安乐城与科布多有一个根本的不同之处。
科布多城原本就是因为与准噶尔交战的需要,才在雍正八年修建的,名虽为城,但其实就是一座兵营要塞,建成以后就没居住过百姓。
而安乐城建成几百年,现今城里不仅有五万准噶尔守军,更有两万多各族的百姓,这才是让傅尔丹最头疼的。
喇嘛达尔扎有足够的时间,早就做了充分的守城准备,光是城中的粮食就足够所有兵士和百姓吃上一年有余。
傅尔丹的大军抵达安乐城之后,起初定下的计策是将准噶尔军队引出城中决战,然后用来复枪和臼炮一举将其歼灭。
可是喇嘛达尔扎遵照父汗的旨意,任凭清军如何挑战,就是坚守不出。
傅尔丹无奈,只得命大军将城团团围了,再思量破敌之策。
他也命人砍伐了大量树木,做了几百个高高的木塔,在安乐城四周距城墙两百步远近的地方矗立了起来。
可是当他亲自登上木塔,用千里眼向城里仔细观望时,他的心登时凉了半截。
这喇嘛达尔扎也真是个厉害角色,他竟然将兵士的营房与百姓的民居夹杂在了一起!
兵士们出入营房,或是上街巡查,都与各事生业,往来行走的百姓混在一起,木塔上的兵士举着枪瞄准了城中的兵士,愣是不敢扣动扳机。
傅尔丹命找来蒙古兵士,站在塔上向城中的百姓高声喊话:“城中的百姓你们听仔细了!”
“大清的军队已经将安乐城团团围住,战事一触即发,尔等百姓备好粮米,好生呆在家中,不得随意上街走动,免得误伤了性命!”
可是,任凭上百个兵士喊破了喉咙,城中的百姓竟充耳不闻,像完全没听到一样,依然不紧不慢的上街买菜闲逛,支起摊来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