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廷玉接着道:“只是今年用银子的地方多,去年征朝鲜的军费用去了五百多万两。”
“支付朝鲜族人搬迁及安家费用去了七百多万两,东海省修缮战时损毁设施用去了二百多万两。’
“黄河决口,赈济几个遭灾的省份又用去了三百多万两。所以岳钟琪大军只发了抚恤银子,还差着五百多万两的赏银,原想着从今年的进项里出。年后学部奉旨递到户部的京师大学堂预算,需用银三百多万两。”
“各省建学堂,原定是部里、省里各出一半。可是近日,已经有好几个省的巡抚、藩台到军机处哭穷。一群油滑官儿,也不说没银子,只说眼下不能如数拨付出来,请求延缓学堂工期,这不是拐着弯儿的和部里打擂台?”
“不成,”乾隆道:“京师大学堂和各省的学堂,务必如期完工。从上到下,从京中到各省,本就有好多官员和士子不赞同废八股而开新学,去年秋闱还出了举子罢考,抵制新学的事情。”
“若再将学堂的工期拖到明年,岂不是更让他们看了现成的笑话?弄不好,今年的恩科还会有人罢考。”
“这事,决不能让省里这帮子琉璃蛋子给拖垮了,传旨给户部,省里原定建的学堂所需银子,户部出七成,省里出三成,让户部各省分司务必把银子按期足额拨付。”
“军机处再行文给各省,若今年八月十五之前,各省学堂不能如期完工,耽误了九月学生入学,巡抚、布政使各降一级!”
张廷玉道:“如此一来,两广的军费就更捉襟见肘了。”
乾隆道:“军机处发文给尹继善,今年的海关厘金不必再缴内务府,用作水师扩编的费用。”
“皇上,”弘昼道:“如果这样,内务府一下子少了这么多进项,怕是支应不下来。水师的军费是正项,定然少不得的。京师大学堂预算开支三百多万两,可不可以缩减些?”
“臣看过京师大学堂的图样,不仅规模空前,而且,太过奢华了些,似乎没有必要。”
“老五,”乾隆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并不是朕喜欢奢华,也并不为粉饰太平。还有更难听的,怕你是没说出来。”
“外面还有人传言,说朕花几百万两银子在园子里,建学堂是只是借口,为自己扩建行宫才是真的。”
“这样的话,朕不屑一驳,你们是最知道的,朕两年都没去过园子了,这是几代皇帝都没有过的事,朕还会把几百万两银子花在那里?”
“知道为什么这个京师大学堂要花几百万两银子,建得这么奢华?就因为千百年来学的都是四书五经,考的都是八股制艺,读书人只会这个,不会别的了。”
“你要改了,他不会,觉得这好多年的四书五经白读了,一肚子怨恨,不敢明着攻讦朝廷,就拿那些学习新学的士子们发作。”
“什么离经叛道,什么儒门败类,什么斯文扫地,一个个屎盆子只管扣过来,弄得谁家要出了一个新学士子,就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朕就是要建一个富丽堂皇的大学堂,最初的几年,还要给学堂里的学生发月例,要让他们吃得比在家里还好,细米白面,顿顿有肉。”
“学成后,成绩优异的,直接放出去做官。让全天下的士子都以能考进这里来读书为荣!让有新学士子的人家都脸上光彩,就如同以前谁家有人中举了一样!”
“不这样做,怎能轻易改变千百年来的积习?朕实话对你们讲,为什么京师大学堂建那么大?不仅因为这个大学堂目前是全国唯一一所高级学堂,科目多,学生多。”
“还因为,朕给将来还要开办的京师女子大学堂预留了地方!大概你们都听说了,愉贵妃在翊坤宫里教了几十个秀女,那根本不是什么秀女!那是愉贵妃奉朕的旨意,培养的几十个女子学堂的先生!”
“自从劝女子放足的诏谕颁发了之后,放足的女子越来越多。她们行动方便了,不甘心只在家里下厨看孩子侍候男人,有越来越多的人去下地种田,上街卖货。”
“将来女子还能做更多的事情,总不能一直都让她们都大字不识一个,当睁眼瞎子吧?”
在场的几人,除了吴波之外,都是吃惊不小。国家开办学堂,让女子来读书,这可是千百年未有过的事情,这真是有点耸人听闻。
好在允?已经撤去一应差事,允礼抱病在家,弘昼和弘晓作弟弟的不敢深说,而且大家已经见过了皇上一项又一项的变革,虽然事前都是一片反对声,但事后屡屡证明他是对的。
讷亲新入军机,论身份比不了弘昼和弘晓,论资历更是比鄂、张二人差得远了,所以他抱定了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宗旨,吃不准的绝不多言。
见众人无话,弘昼道:“那内务府短缺的银子就没处找补了。”
乾隆道:“以前不是说过要把皇庄的地卖些吗,你这就和内务府商量着办去吧,不能再折价发卖,就按市价。”
“限制旗人生业的禁令不是已经取消了吗,正好让那些满肚子怨言的旗人瞧瞧,皇家都把庄子卖了作军费,办学堂,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臣遵旨。”弘昼说完,就不再言声。
因为是皇室内务,其他人不便插话,一时竟冷了场。刘统勋见了,便说起了自己的差事:“皇上,自打柳条边解禁,关内关外可自由往来。”
“朝廷又蠲免关外及东海省三年的钱粮,关内日子过得艰难的百姓蜂涌出关,这才半年的光景,已有不下千万人去了关外。”
“如今不仅奉天,连吉林、黑龙江都去了很多关内百姓,再加上迁来的朝鲜族人,关外人口剧增,相比之下,官府的人手却少得可怜。”
“有很多地方,原是无人的荒野,关内的百姓来了开荒种地,打井造屋,自然形成的村屯,竟然不知道该属哪府哪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