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消弭,黄昏已至。
城北的破落小巷子里突然响起沉闷的敲门声,在一片寂静中传出很远。
扣扣扣——
木门嘎吱一声被人拉开了条缝隙,露出中年男人的小半张脸来。
男人看着门前的少女,眼中迅速闪过惊诧和慌乱,他有些疑惑地开口道:“这位小姐,不知您……?”
话未说完,看着云九洛冷漠的表情,此人瞬间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见过云九洛的人绝不会轻易忘记,他装的有些过了。
云九洛淡淡道:“开门。”
男人收在身后的手掌刹那握紧,张口道:“小洛姑娘,您到小人这里……”
云九洛再一次开口打断了他,此时少女眉目肃然,声音也冷沉了三分:“我说,开门。”
男人心中暗暗叫苦,却不敢再行阻拦,只得将门拉开,露出门后有些破败的庭院。
云九洛抬脚跨过高高的门槛,随口道:“门槛确实很高。”既是说这门槛高,也是说自己被两次阻在门外。
一语双关。
男人神色顿时有些窘迫,尴尬地笑道:“呵呵……小姐说笑了。”
云九洛只是十四岁少女的样子,此人却分明三十左右,可他站在云九洛旁边,身体紧绷,手脚都不知往哪处放,显然是紧张到了极点。
云九洛似笑非笑道:“不装不认识了?”
男人更是尴尬,呵呵干笑道:“不敢不敢……”
云九洛来到蓉城第二日,在一得阁中露面,洛家双姝的名头由此传开。
当日一得阁人不少,此人却是唯一一个不曾多看她一眼的人。只在进门时匆匆一瞥后,无论身边的赞叹声有多大,旁人的呼吸声有多急促,他都没有抬头。
云九洛的感知极端敏锐,在一群乱糟糟的灼热目光中,却有一道夹杂了凝重与谨慎,她不可能没有注意到。
而后便留了心思。
她被晏池秋及时救下后,心中早生怀疑,这样有目标地一查,很容易就知道在前一天,曾有黄鹂飞出这个院子,往灵安城方向而去。
不得不说,此人心思实在不够机敏,蓉城陈家家主喜好黄鹂,陈家一夜覆灭,黄鹂也没有飞出一只,蓉城人都认为黄鹂乘着陈家的灾祸,是以根本无人饲养,遇到了也会驱逐。
更奇怪的是,小小的黄鹂怎会选择跋山涉水,往千里之外而去?
唯一的原因自然是:那根本不是黄鹂,而是灵力凝结的传音鸟。
很明显,此人是晏池秋或是晏池秋的手下之人安放的棋子。
仅凭如此细微的几件事情,云九洛的猜测当然十分大胆,可此人刚刚的反应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也验证了她的猜测。
云九洛径直走进屋子,男人紧跟在她身后,冲进屋子飞速擦了凳子,恭谨地立在一旁等着吩咐。
云九洛笑了笑,道:“你不必这么客气,我身份也不高,并非那几个大家族的子弟,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男人“啊?”了一声,疑惑道:“什么大家族子弟?您不是未来少主夫人吗?”
云九洛:“???”
茫然只是一瞬,云九洛立刻反应了过来,她耳尖有些灼热,怒道:“什么少主夫人?!”
男人又啊了一声,磕磕绊绊道:“那个,是属下、属下记错了。”
云九洛冷哼了一声:“你的主子是谁?”
男人心想完了,主子我真的不是故意露出马脚的……也不是故意说漏嘴的……更不是有意出卖您。
心中来回念了几遍,男人心中的罪恶感消去不少,遂垂首答道:“是白栾白少爷。”
云九洛冷笑道:“看来你不够老实呐。”白栾那种人,会容忍这样不周全的属下?
男人一惊,连忙摆手:“我没有说谎,我主子真的是白栾少爷,只不过这次的事情是徐昭大统领嘱托的,主子也同意了的。”
云九洛撇了撇嘴,就知道是晏池秋的安排,还借用别人的下属,真是……
男人看云九洛面色稍霁,咽了咽口水道:“那个少……啊不不云小姐,您看,大统领的意思是不要叫您发现,您若是下次见了大统领,可不可以……”
云九洛终于明白了。
她抽了抽嘴角,问道:“徐昭叫你隐藏好自己,白栾却叫你想办法叫我发现,是也不是?”
男人立刻满脸崇拜:“云小姐未卜先知!果然大才!”
云九洛眉心抽了抽:“把你那副嘴脸收起来。”
男人嘿嘿笑了两声,果然将阿谀的神色敛去,他摊了摊手道:“您看我也是实在没有法子,两边都不敢得罪啊……”
云九洛揉着眉心,彻底无语。
她本来还奇怪,晏池秋安排的人怎么会这般容易被发现,事情也太蹊跷了。如今看来,这还真是……合情合理。
云九洛想了想,抬头问道:“你既然是白栾的下属,想必也有他的印记,你放些传音鸟,我要传话给他。”
男人立刻应道:“是,小姐想说些什么?”说着,他手掌上涌出浅紫色的灵力,映成了一片镜子。
云九洛头一回见人施展这般灵术,好奇地瞧了好几眼,这才沉了声音道:“我要你收到消息之后,立刻动身前来,两日后我们会与蓉城两大家族对撞,你可以不帮忙,我要你无论如何保住清屏的性命,此事结束,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看云九洛说完,男人挥手将那浅紫色的镜子一压,镜子立刻化作一颗圆润的浅紫色珠子,咕噜噜滚到他的掌中。
男人皱了皱眉问道:“小姐行事太凶险了,可要属下将这传音也交予大统领一份?”
云九洛想了想,轻轻点头道:“此事我也是迫不得已,没有时间等了。”
男人凝声道:“既然如此,属下会迅速召集城内可用之人,两日后前去乌家,尽力襄助。”
云九洛心中惊喜,这倒是意外的收获了,她点头应下,又问:“不知如何称呼?”
男人咧嘴笑了,露出一口整齐分白牙:“属下白牙。”
云九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