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屏掷地有声，紧接着便是长久的静寂。
她微微抬起头，却见云九洛一动不动地垂眸望着掐下来的月季花骨朵，花朵还未绽开，色泽偏暗，看起来并不如何鲜艳。
少女侧脸光洁且毫无瑕疵，睫毛下的阴影朦朦胧胧，面纱之下薄唇也抿成一线，神色却是格外平静且漠然。
清屏心中一冷，正欲再劝，却听云九洛平静道：“那就求援。”
清屏微惊，垂首应了是，却说不出心中是欣喜还是失落。
她盼着云九洛珍重自身，却也觉得小姐对少主……仿佛依旧是交易多一些，她难免心有遗憾。
窗外忽然响起婢女有些烦乱的抱怨声：“又下雨了，真的是没完没了。”
“可不是吗，这衣裳日日晒，还是干不了，雨也不大大不小的，一点也不痛快。”
“瞧你，一点都不像本地人。这么些年了还没有习惯吗？”
“哼，本地人就要喜欢这粘粘糊糊的天气吗？我偏就只喜欢艳阳天。”
云九洛轻轻开了窗户，雨丝夹着凉风汹涌闯入屋中，婢女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两人立刻跪伏在地上：“洛姑娘恕罪，婢子搅扰您了。”
两个少女皆是十五六岁的样子，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她们本来站在廊下，这慌忙一跪，便落在了无边细雨之中。
云九洛在乌家的地位可见一斑。
却也不过是兔死狗烹之前的假象，乌泽醒后，乌家主绝不会轻易放她离开。
云九洛不欲难为她们，只淡淡瞥了一眼，便道：“起来吧。”
两人脸上的欣喜还未完全绽开，便听到一个男人淡笑道：“拖出去杖杀。”
大少爷乌闵。
两个少女的心中顿时一片比冷雨还要冰冷的寒意。
那个活泼些的少女咬着唇瓣，颤抖着望了一眼窗内的云九洛，始终没有敢出言，
云九洛的神情依旧平静，她早便料到乌闵会耐不住性子，只是没想到对方一开口便是这般开门见山。
乌闵没有撑伞，雨丝濡湿了他的发丝和肩膀，透出一片深深的青色。他负手淡笑着与云九洛平静对视。
两个与一个，你选谁？
云九洛看懂了他的问题，但却不太理解他的做法。
难道自己看起来像是善良温软的女子？
他凭什么觉得为了救两个无关紧要的少女，自己便要听命于他，放弃救助乌泽？
于是云九洛没有说话，也没有理婢女哀求的神色。
乌闵的笑意敛去了一些，心中有些懊恼自己失算，以洛九冰冷淡漠的性格，自己刚刚这临时起意的一手，只怕会起到反作用。
果然云九洛抬手似乎要关窗。
乌闵笑着道：“还愣着干什么？本少开个玩笑就吓成这个样子，小丫头片子，果然还是欠了调教。”
他这话似乎是说给婢女的，却始终看着云九洛。当然最后一句也是说给她的。
婢女千恩万谢退了出去，临走时还死死控制着自己身体，既没有发出太大声音，也没有颤抖得太厉害，总之不至于太过失礼。
乌闵调侃道：“阿九不请我进去吗？”
云九洛拇指和食指拉着面纱的一角，一双凤眸平静地望着他：“你想说的不是已经说完了吗？”
乌闵僵了僵，终于收去笑意，沉声道：“阿九是聪明人，不要做一些注定会后悔的选择。”
云九洛不喜欢旁人威胁自己，尤其是这人对于自己来说分明只是蝼蚁一样的存在，于是她望向窗外的眼神便有些凛然。
………
虚无之地。
一白一蓝两道身影并立于虚空之中，两人脚下是巨大的结界，结界中央是一座堪称宏伟的城市。
城市的建筑鳞次栉比，以墨色为主，透着些凝重的肃杀气息。
向下望去，甚至能见到城中稀稀拉拉的人群，来往买卖，吆五喝六，真如普通的世界一般。
结界外是呼啸的罡风，是翻涌的撞击的虚空能量，是不断崩灭又愈合的空间碎片。
那城市便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明。
莫寒的长发散在肩头，桃花目中光华流转，唇角勾着温和的笑意，只是手上的冰蓝折扇微微打开。
晏池秋手中倒提着雪白长剑，一身霜衣，满目冰冷。
莫寒目中含着不易察觉的凝重：“有点意思，这人很强。”
“嗯。”
此人能得这二人的一致称赞，若是传到外界，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两人没有继续讨论这座城市的主人，莫寒忽然侧首问道：“你快死了？”
晏池秋瞥了莫寒一眼：“还早。”
莫寒轻笑道：“那就好，欠我的人情别忘了。”
指的自然是说动云九洛寻找九落前世本源碎片的事情。
晏池秋半闭着眼睛：“多事。”
莫寒眼中笑意更甚：“你别忘了就行。”
晏池秋没有说话。
莫寒也不再说话，两人静静看着脚下巨大的结界和城市。
城市中心的墨色宫殿之中，一道黑影突然冲天而起，携着磅礴的灵力，冲出结界，落在两人对面。
城中民众已经跪伏了一地。
来人平静问道：“两位贵客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同时面对灵、仙二界的最高位者，此人却没有丝毫惶恐，只有平静和淡然。
墨色的兜帽罩住他的全身，在这混乱的虚空之中，显得他更加阴冷且神秘。
莫寒拿着折扇敲了敲手心，打量了黑衣人一眼，似有些好奇：“你是谁？”
晏池秋虽未说话，却已经锁定了黑衣人的的所有退路，时刻准备着惊天一剑。
黑袍人冷笑了一声：“你们来找我，却问我是谁？”
莫寒笑得十分理所当然：“因为你必然知道我们是谁。”
黑衣人沉默了片刻，忽然伸手将兜帽摘了下来，露出一张十分妖孽的脸。
晏池秋蓄力已久的剑气忽然紊乱起来，莫寒捏着扇柄的手指也有些颤抖。
黑衣人自然是九婴，而九婴有一张和九落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九婴勾了勾唇角，眉心那点朱砂痣微微一动，立刻为他添了些妖异与魅惑。他一字一顿道：“看来你们是来找茬的。”
风云巨变，虚空暴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