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九洛哼了一声,将那只手扒拉开来,提着裙摆走到窗边坐下,愤愤地盯着那枝将要探入屋子的海棠,心道这花怎么还在这里,端的是讨人厌。
晏池秋望着少女泛红的耳根子,眸中聚起些笑意,再次迈步走到了少女面前,淡然拂袖落座。
云九洛手指动了动,却依旧不回头,似乎是下定决心要将那海棠瞪得再发几朵花。
“我并非前来问罪。”男人轻声解释道。
云九洛心道:我当然知道。
“九儿。”
云九洛皱了皱眉,微微偏头道:“作甚?”
晏池秋的双眼中似盛着皓月的清辉,目光轻轻扫过云九洛破碎的衣摆:“这样的法子不要再用。”
云九洛又哼了一声:“我乐意。”
晏池秋望着她的双眼,一字一顿道:“我不乐意。”
云九洛冷冷勾唇:“少主可真是关心子民,连我这小小臣女的衣摆也不放过。”
她最烦旁人无端干涉自己的事情,晏池秋自然也是旁人,更不要说这个“旁人”是为那无聊的贞操来管教她。
晏池秋叹道:“九儿。”
云九洛微恼道:“又作甚!”
“若是失手,便是一道伤口。”
云九洛咬了咬牙:“我不会失手!再者说,便是受了伤,也是我自作自受。”
晏池秋却又重复道:“你明知并非如此。”
云九洛睫毛微颤,只觉得烦的要命:这人冷起来,自己也忍不住恼火,可这人和声温言,自己同样窝火至极。
云九洛忍了又忍,忍不住低喝道:“晏池秋!自重些!”
男人含笑道:“嗯,我如何不自重?”
云九洛凤眸微微瞪大,心中仿佛有一万只不知名的动物奔腾而过。
你如何不自重?!
你突然闯进少女闺阁,你低头撩她裙摆,你满口胡言乱语,竟然还问旁人你哪里不自重?!
晏池秋,好样的。
云九洛心中憋闷,却又不愿将话挑明,对方所言无非是说他不愿她以身为饵,对此,云九洛自然是不知如何回答,只能装作不知,忍了对方疑似无赖的行径,将这一篇翻过去便好。
云九洛又想,为何自己用了疑似二字?必定是白栾的真无赖将晏池秋衬托得格外出尘,以至于自己甚至在怀疑是不是误会了他。
乱七八糟想了一通,云九洛表情几番变化,自然全数落在了面前人的眼里。
“可是哪里不适?”说着,那只有些冰凉的手便又探了过来。
云九洛惊慌之下直接从椅上跳了开去,便见男子本来微微勾起的唇角笑意一凝,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同时改探为扶,稳住了她有些摇晃的身子。
“当心。”
云九洛啪地一声将那手打开,怒道:“晏池秋!!”
窗外的清屏和乘鸢俱是一抖,乘鸢惊恐地瞪大眼睛,小声问道:“清屏……小姐这般不敬,会不会……”
清屏实在按捺不住嘴角的弧度,闻言噗嗤笑了出来,安抚道:“你放心,少主恐怕……舒心的很呢。”
乘鸢摇了摇头,着急低声道:“什么时候你还在玩笑?!小姐这可是直呼名讳!”
清屏嘴上道:“你且安心,待会子看便是。”
云九洛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少主,请您直说,此番前来究竟是为何事?”说完了就赶紧滚蛋!
晏池秋无声叹了口气:“来看看你。”
“如今看也看过了,臣女要歇息了,少主请自便吧。”
男人面色从容:“如此,我在此处便好。”
云九洛一愣,强端起的平静瞬间碎裂,咬牙切齿道:“晏、池、秋!”
“嗯,这样叫甚好。”晏池秋眼看少女马上要恼羞成怒,有些遗憾地站起身来:“我先回了。”
云九洛松了口气,连连点头。
男人右手微动,面前的空间立时裂开一道口子,向两边迅速扩散而去,最终形成一道宽敞的通道。
晏池秋立在通道前,忽然顿了顿身子,侧首深深望了少女一眼,最终未发一语,飘然而去。
云九洛乱七八糟的心绪也随着那一抹冷香的消失而消失,她苦恼地揉了揉额头,再这般下去,迟早要出事情,看来外出之事,要加快准备了。
阮家家主缠绵病榻,族比大典暂定于五日之后,由大长老担任主事,同时,阮家长房唯一的嫡脉阮凌芷暴病而亡,已送回祖地安葬。
外界盛传,阮家主此番急病,正与他这侄女息息相关,但到底是怎样一番情形,也是无人知晓。
当天夜里,灵界大统领徐昭悄无声息潜入阮府,给长云阁送去了一个木匣,其中装了三件东西。
一只耳坠,坠链形似藤蔓、触手冰凉,末端乃是一道竖着的眼睛形状,只是这眼眸微阖,并不露出其中的瞳孔。这耳坠中含着一片足以让世人瞠目结舌的空间。
一条手链,手链是极普通的银色,链子中央同样是一颗眼睛的形状,这道眼睛已经完全张开,看上去颇为妖异艳丽,据徐昭说这手链可为她抵挡一次灵君强者的全力一击。
一本古籍,其上书“希相”二字,云九洛翻了一翻,皆是一些难懂的话,只是前两件都是无价之宝,想必这一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三个婢女知道她竟要独身外出,各个肃容,吹雪更是双目含泪,声声哽咽,云九洛手忙脚乱地安慰了一晚上,第二日几人又红着眼眶一道站在长云阁外,哀怨地盯着少女。
云九洛先去与阮家主夫妇禀报了此番外出,谢氏操持一大家子,见她态度十分坚决,犹豫了半晌也点头随她去了。
阮家族比大典开启前夜,云九洛将一应物品装入耳坠之中,在桌上留了几封信,一封留给余青萝,叫她不必担心自己,一封留给清屏,叫她帮自己看顾阮凌心和乌漓两个丫头,最后一封给晏池秋的她犹豫了许久,还是收了回去。
趁着月色,云九洛将手链戴在左腕上,轻手轻脚出了长云阁,走到外间,她回身再望了一眼,心中有些莫名的惆怅和释然,这是她第一个安身之所。
“就这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