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在层层叠叠的树林之间,竟然坐落着如此开阔的演武场。
场地东面设有高台,其上摆着两把雕龙画凤,极尽精致的椅子,一男一女分别头戴墨色与银色的王冠,携手坐在高台上。
王冠在阳光下闪着熠熠的光辉,两人的面目因此有些模糊,云九洛只感觉到他们正微笑着遥遥望了过来。
高台之下无数席位分列左右,桌案上皆摆着美酒佳肴。左侧为身着长袍的男子,环佩叮当的女子居于右侧,无数身姿婀娜的婢女穿行其间。
席位之下约十丈处则堆着许多动物的尸体,少年们鲜衣怒马,昂首站在自己的战利品前,等着夸赞和奖赏。
云九洛的脑袋有些发懵,周身的气息也有些微的紊乱,她果然是穿越了?眼前正是古代的猎场!
这样也好……少女闭了闭眼睛,等她一息后重新张开凤眸,其间明亮若皓月,已然恢复了坦然和平静。
既来之,则安之。
云九洛亦步亦趋跟在白袍男子身后,面色恭谨,心中却有些紧张。
待两人走到席前,众人早已站起身来,纷纷躬身:“参见少主。”
高台上的妇人含笑道:“秋儿,你回来了,就等你了。”
男子轻轻点头,走到了高台下左侧的第一个席位,广袖轻甩,淡然坐下。
云九洛窘然立在原地,进退两难。
待众人直起身来,无数怀疑好奇警惕的目光落在了少女身上,她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人摆明不会管自己,这可怎么办?
伤口传来隐隐地刺痛,云九洛心中一动。
只见她走上前去,学着刚才女子们的模样向高台上的两人行了一礼,朗声道:“小女子云九洛,父母早亡,本是独居,今日在林中迷路,却不知被哪一位公子一箭射中。”
“承蒙少主相救,这才保住性命,不得已只能跟随少主,没想到走到了这里,实在无意扰了诸位贵人清静,还望见谅。”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有些古怪,乡间少女面对灵主的威压竟能不卑不亢,更奇怪的是:少主竟然也会怜香惜玉?
晏池秋正襟危坐,无视来自四面八方的隐晦目光。那冰冷的玉颜上看不出任何端倪,云九洛眼角瞥到这一幕,知道他这是不会拆穿自己了,心中微松,渐渐平静了下来。
不远处,之前射中兔子的白袍少年阮凌云眉头紧皱,自己之前的确感到有一支灵箭射中猎物,赶过去时却只见到一滩血迹,难道就是这少女?
思及此,阮凌云下马上前,先是向高台上两人行了一礼,这才转过身来温声问道:“敢问这位小姐可曾看清楚那只箭的颜色?”
云九洛点了点头:“看清楚了,是冰蓝色。”
少年神色一肃,一揖到底:“那便是我的箭,惊扰到小姐实在抱歉,凌云在这里赔罪了。”
不待云九洛说些什么,少年转身抱拳道:“禀告灵主、灵后,此少女乃是凌云所伤,凌云愿意受罚。”
灵主,灵后?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云九洛心中暗暗惊诧。
台上的男子轻轻颌首,低沉道:“既如此,便交予你了。”
少年躬身一拜:“凌云领命。”
这时,右侧一位身着阮烟罗色长裙的少女盈盈站起身来笑道:“既是伤了人家,凌云不如便将这姑娘带回府中,请一位大夫悉心调养些时日,待到大好,再送她回去。”
阮凌芷身为阮凌云的嫡姐,此刻说话又十分得体,灵后也点了点头。
见此,阮凌芷暗暗高兴,转过身去对云九洛柔柔问道:“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云九洛在人间时,因为工作原因,曾经常年生活在雨林之中,对于危险和敌意皆是十分敏锐,眼前的少女虽然笑语盈盈,眼中却暗含锋锐,绝不是善茬。
没想到这城府颇深的少女与那位直率的少年竟然是亲姐弟,云九洛嘴角流露出一丝兴味,不过这敌意又从何说起呢?
阮凌芷温柔浅笑,看云九洛并不回答,再次耐心问道:“这位姑娘,不知你以为如何?”
云九洛唇角微勾,抬起头来直视面前的少女,她双目璀璨明亮,似要看进阮凌芷的灵魂深处。
阮凌芷一怔,眸光有些冷凝。
却见云九洛忽然泪盈于睫,低泣道:“多谢小姐为我着想,自从父母故去,小姐还是第一个对我这样好的人,九洛一时不敢相信,这才愣了过去。”
云九洛满目感激,似将阮凌芷看作天大的恩人:“既然你如此为我,不答应反而是我的不是,那么九洛就恭敬不如从命,斗胆叨扰几日了。”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云九洛唇角翘起恶劣的弧度,自己好不容易恢复了自由,反正无事可做,不如陪她玩玩。
阮凌芷抽了抽嘴角,似乎有些尴尬,却依旧强撑着温和笑道:“家弟伤了你,这是我们份内之事,哪里是叨扰呢?只要你愿意来,我们阮家就十分高兴了。”
云九洛几乎哭出声来,连连点头表示感动,与阮凌芷一同入了阮家的席位。
晏池秋端着白玉茶杯,修长的手指竟比白玉还要通透三分,他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云九洛的方向,眸中闪过一抹笑意,只是这抹笑意很快被思索取代。
众人各怀心思继续着接下来的评定成绩和奖赏环节。
云九洛百无聊赖,倒是身旁七八岁的小丫头阮凌心拉着她问东问西,待知道哥哥在骑射中取得了第一,更是拍手叫好。
小小的童子髻鼓成一团,加上吹弹可破的肌肤,有些婴儿肥的小圆脸,十分玉雪可爱。
骑射比试结束后,众人又欢宴饮酒,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直到傍晚,一行人才坐着马车赶到了阮府。
马车穿过丛林,行在宽敞的街头,最后抵达了灵安城的中心。住在这里的无不是达官显贵,身份赫赫,他们共同拱卫着街头占地面积最大的宅子,或者说宫殿——灵界权力的最中心处,晏府。
马车外传来婢女的声音:“云姑娘,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