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引。
苏酒来到顶楼闺房,侍女卷起珠帘,她看见徐暖月还在『露』天的扶栏边转圈圈。
屋子里陈设华贵,晓寒轻慵懒倚在貂『毛』贵妃榻上,手捧热茶,姿态惬意。
“来了?”
凤眼流转,她笑问。
仿佛知道苏酒一定会来。
侍婢小桃极有眼『色』地打来热水给苏酒擦脸,少女捂着热帕子,“过来看看暖月。”
说着,徐暖月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晓寒轻抬袖掩唇,笑意妩媚,“在第一百零六十二圈跌倒,比昨天有进步。”
徐暖月转得晕头晕向,“扶我起来,我还能继续转……”
小桃笑着把她扶下去休息。
晓寒轻望向苏酒,白嫩指尖指了指搁在花几上的樱桃。
苏酒摇摇头。
晓寒轻便自己拈起一颗,“你和赵家的事,我已经听说,至于你和萧廷琛……”
美人把樱桃含.入口中,抿唇一笑。
“萧廷琛可是世间难得的好男人,冲冠一怒为红颜,说反就反,当真有魄力!苏酒,如果我是你,我这辈子都要死心塌地地跟他。”
苏酒不解,“你能忍受他的欺骗?”
晓寒轻趴在贵妃榻上,修长纤细的躯体犹如慵懒高贵的猫咪,慢悠悠朝上方翘起一只玲珑玉脚。
轻纱长裙顺着光滑白腻的肌肤滑落,她托着下颌,红唇撩人,“苏酒,小女孩才会关注过程。成熟的女人,只看结果。苏酒,他很爱你啊。”
苏酒抓住裙摆,眼帘低垂。
她没有办法原谅。
谁知道他究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还是想要保住她的命,以此向陆国公换取更大的利益?
晓寒轻吐掉樱桃核,“赵夫人不会坐以待毙,苏酒,你们会有危险的。”
“那我应该……怎么做?”
……
赵家。
小四合院,萧静姝呆呆看着假赵慎。
她皱起眉头,“你说什么?”
男人木着脸重复,“我,不是赵慎。”
两行清泪从萧静姝清澈的眼睛里滚落,她扬起一个笑容,“你骗我!你的字那么好看,你跟我在一起时那么温柔,你怎么会不是赵慎呢?”
细白指尖轻抚上男人的面颊,她的脸上满含祈求,“赵慎,你不要再跟我开玩笑了好不好?”
男人仍旧面无表情。
他是赵家豢养的死士,自幼就开始学习杀戮和服从。
夫人要他假扮少主,那他就假扮少主。
夫人要他欺骗萧静姝,那他就去欺骗萧静姝。
他没有思想,没有感情,他只会杀戮和服从。
眼前的女子清秀温婉,正凝视自己。
那双眼睛里,含着他无法分辨的东西。
是爱吗?
这个字眼从男人冰冷多年的心脏里跳出,重重撞击着他的胸膛,又疼又甜。
对他来说,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男人喉头滚动,试探着喊出一个名字:“萧静姝?”
语调仍旧木木的。
却似乎染上一丝自己独有的感情。
他记得这个女子的体贴温婉,也记得她身子的甘甜。
更记得她义无反顾随他离开萧家的决绝。
“萧静姝?”
男人如同牙牙学语的幼童,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萧静姝惊讶。
下一瞬,男人突然把她抱入怀中。
她很软,她的心则是热的。
他的心也是热的。
其他五名死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上前,用长刀从背后捅穿了假赵慎的心脏。
长刀抽出。
男人嘴角淌下热血,惶然倒地。
萧静姝不敢置信地抱着他,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男人带血的手抚上萧静姝的面颊,冷漠的脸庞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温柔笑容,“八号,我是八号……”
这个笑容不属于伪装,这是他自己的笑容。
而他早已忘却自己的姓名,八号,是他在死士里面的编号。
天空阴沉沉的。
男人艰难地望向其他死士,“给我,一点时间。”
沾血的手,慢慢拔出瓶塞。
他把毒『药』倒进自己嘴里,然后摁住萧静姝的后脑,朝她的唇吻下。
既然是必死的局,与其让他的女人被别人杀死,不如他亲自来。
人间太可怕。
两人相拥着,眼泪沾湿了彼此的脸。
握惯长刀的粗糙大掌轻轻托住萧静姝的小脸,他笑容认真,“萧静姝,我带你回家。”
……
天香引。
晓寒轻歪坐在贵妃榻上,玉白纤细的长腿从轻纱长裙中探出,优雅叠起。
她一手撑着榻,一手拈起颗樱桃,如天鹅般仰起雪颈,慢悠悠咬了小口。
画面香.艳至极。
面对苏酒的茫然,她笑得娇美不可方物,“我手握权与力,赵夫人在我眼中不过跳梁小丑。可是苏酒,我凭什么帮你?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求得动我,只有他开口,我才会帮你们。”
苏酒了然,“我大哥?”
她觉得晓寒轻该是喜欢萧廷修的。
晓寒轻微笑,起身迈着轻佻的莲步走到琴台后,“苏酒,有时候男人闷『骚』起来是非常讨厌的,他不开口,我只能『逼』着他开口。这个时辰,赵夫人应当带着萧静姝的尸体去了萧家,你不回去瞧瞧?”
苏酒小脸发白。
她可以恨萧廷琛,但她无法去恨萧家的人。
老太太是怎么宠她的,几个姐妹是怎么把她当自己人的,过年过节时的欢笑热闹历历在目。
“二姐姐她……”
少女眼泪掉落。
一想到萧静姝最后的结局是葬身赵家,她就伤心。
就在这时,小桃忽然匆匆进来:“小姐、苏姑娘,萧家的老太太亲自登门了!”
晓寒轻一手托腮,轻抚了下琴弦,“下楼瞧瞧吧。”
天香引是江南第一等风雅场所。
所以即便名门贵女登门见识,传出去对名声也没什么影响。
苏酒随晓寒轻下楼,果然瞧见老太太坐在大椅上。
萧家的媳『妇』、姑娘都站在她身后。
她低垂眼帘上前。
没等老太太说话,她突然哭着跪下,“想必老太太已经听说了所有事情,我不是萧家的女儿。这些年承了老太太许多疼爱,苏酒有愧于心。今后若有机会,必当好好侍奉您!”
她认真而恭敬地磕了个长头。
老太太却冷笑,“你们瞧瞧,这丫头说走就走,如今连祖母也不叫,我老婆子这些年真是白心疼这小白眼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