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辩张开双臂,逆风飞翔。
湛蓝的天空在他背后,寂远而辽阔;黄色的草原在他身下,无垠而苍茫。
数万铁骑,正在草原上忘我厮杀。他们往来冲突,倏分倏合,忽聚忽散,不停地变换着队形。有时候如敛翅俯冲的鹰,有时如展翼滑翔的雁,有时候凝成一只铁锥,有时围成一道环。
一切,都在刘辩的眼中;
一切,都在刘辩的掌中;
柯最的中军虽然还屹立不动,左右两翼的骑兵蓄势待发,后军还远在十里之外,只有前军在迎战吕布、关羽的冲击。可是刘辩知道,柯最已经败了,他的中军只是一座即将消融的冰山,看起来巍峨耸立,不动如山,其实内部已经裂缝丛生,崩溃在即。
阵形尚在,士气已衰。
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只能用心去体会。
翱翔在战场上空,刘辩不仅可以对整个战场有清晰的了解,可以看着两千狼骑仿佛一头巨狼,势如破竹的冲入鲜卑人的阵地,像狼入羊群一般勇不可挡,还能看到关羽挥动青龙偃月刀,挥洒出一片片刀光;看到吕布舞起方天画戟,一次次后发先至,洞穿对手的格挡,刺穿他们的身体;董白、牛金一次次跃马舞刀,将对手砍翻在地。
巨细无遗!
这种掌握一切的感觉真好。整个战场在刘辩的眼中变成一盘棋。双方的势态尽收眼底,而对方却只是棋盘上的棋子,只能靠战旗和号角来了解战场上的动态。不管他们做出任何反应。刘辩都可以先人一步,尽收眼底。
当吕布、关羽率领狼骑突入鲜卑人前军过半的时候,刘辩看到柯最的中军战旗摇动,两翼的骑士开始加速。他笑了起来,柯最的反应太慢了,即使有被关羽破阵杀将的惨痛经验,他依然没有真正适应新形势下的战斗。
要对付吕布、关羽这样的猛将。怎么能等到这时候才出动两翼呢?迟了,机会已经失去。就算他的两翼骑兵包抄过来,也只能面对狼藉的战场,却无法截断狼骑的队形。
棋差一着,别手别脚。
作为一个四五万大军的统帅。柯最应对新形势的反应太慢了。这注定了他只能成为一个普通的将领,无法成为像皇甫嵩那样的天才将军,更不可能打出以少胜多的经典战役。
作为皇甫嵩的弟子,作为第一个能以鹰眼俯瞰战场的将领,刘辩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他转了一个弯,上下翻飞,作出两个动作,指挥刚刚赶到的于扶罗和阙机进入战场,分别迎战柯最的两翼。砍断他的双臂。
……
于扶罗率领三千匈奴精骑赶到,杀入柯最的右翼阵地。
阙机率领鲜卑左营赶到,马不停蹄的杀入柯最的左翼阵地。
柯最的两个拳头刚刚伸出来。就遭到了迎头痛击。
卫观率领五千右耳军赶到,尾随深深楔入柯最前军阵地的狼骑,再次给鲜卑人重重一击。
这些骑士都是各部落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战斗力远超过柯最率领的骑士,柯最的兵力虽然有绝对优势,可是在这样的精锐面前。他依然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他手中还有两万多中军主力。可是他不敢轻易出动中军,因为刘辩还没有出现。现在赶到的这些人都不过是刘辩的支军,刘辩真正的主力还没有出现。如果轻举妄动,一旦刘辩赶到,他将彻底失去主动,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柯最心急如焚,前军崩溃在即,左右两翼也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不断的向他发出求援的号角,而他却不敢轻意出手,只能坐视各部苦战。
他不停的瞟着天空那只大鹰,汗如雨下,如芒在背。
在柯最焦急的等待中,徐晃率领战斧营、素利率领鲜卑右营同时赶到,他们在大鹰的指挥下,不约而同的绕过战场,向柯最的后方飞奔,意图十分明显,就是包抄柯最的后路,彻底包围柯最的大军。
如果是换作以前,柯最只会对他们的举动报以冷笑。兵力少的一方想全歼兵力多的一方,这无异于自寻死路,就算是合围,他们也无法将他一口吞下。可是现在,柯最却没这样的自信。他很清楚,刘辩的大军虽然只有两万人,却是真正的精锐,而且士气高涨。他虽然还有近四万人,却已经连受重创,士气低落,各部落又急于回去收拾残局,根本无心与刘辩决生死。一旦被包围,谁也不能保证他们能坚持到最后。
柯最动摇了。
草原上的生存法则很简单,那就是弱肉强食。不想成为别人的食物,那就要有足够的实力。他既然没有足够的把握将刘辩的大军变成自己的战利品,那就要优先考虑保存自己的实力。如果双方恶战一场,两败俱伤,刘辩回到塞内,照样还是大汉的皇帝,很快就能重新补充实力。他却没有这样的机会,他只有一个下场,成为别人的附庸,甚至被别人彻底吞并。
柯最决定撤退。现在与刘辩大军厮杀的还是其他部落,再战下去,就会伤及虎部落的实力了。
“呜呜呜……”撤退的号角声响起,柯最拨转马头,最后看了一眼喧嚣的战场,眼神痛苦而绝望。
柯最的中军战旗一动,正在苦战的鲜卑人立刻崩溃,再也没有人愿意坚持,谁也顾不上其他人,能逃的赶紧逃,实在逃不掉的立刻闪到一边,让开汉军冲锋的路线,免得莫名其妙的成了汉人的刀下鬼。他们纷纷扯起白旗,响起投降的号角,聚在一起,紧张的注视着纵马奔驰的汉军。
听到鲜卑人撤退的号角声,吕布破口大骂:“这个不要脸的髡头儿,怎么跑得这么快,我还想送他去和他弟弟会合呢。”
“下次还有机会。”关羽抹了一把脸,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却笑得痛快异常。“快哉,快哉,今日一战,才叫痛快。”
“这才算什么。”吕布一手提戟,一手叉腰,故作不屑:“可惜未能全歼柯最,否则这一战也勉强能看得了。”
关羽扭过头,装没听着,大声叫嚷着:“换马,换马,再杀一阵。”
“这是正理。”吕布抚掌大笑,换了一匹战马,率先追了下去。
一万多汉军将士追亡逐北,肆意杀戮。
……
夕阳西下,草原上渐渐的恢复了平静,汉军将士打扫战场,将双方战死的将士分开,一具具的排好,摆在草原上,由金国等巫师为他们超渡。受伤的将士也集中起来,由华佗率领医匠们进行包扎、治疗。伤重不治的战马被一一宰杀,成为今天晚上庆功宴的主要肉食。
一堆堆篝火点了起来,一只只装满水的大锅架在火上,等待被杀的战马发出临死前的悲嘶,更多失去主人的战马则聚在一起,无声的立在渐紧的北风中。
刘辩坐在一只小马扎上,打量着拱手肃立的关羽。关羽满脸血迹还没来得及洗去,正好遮盖了脸上尴尬的表情。
“又破境啦?可喜可贺。”刘辩摆了摆头,近卫郎拿过一只马扎,摆在关羽面前。“坐吧。”
“谢陛下赐座。”关羽低声说道,坐了下来。他身材高大沉重,小马扎摇摇欲坠。
刘辩从近卫郎手中接过一只水壶,伸到关羽面前:“把脸上的血洗一洗吧。”
关羽愣了一下,迟疑的伸出手。刘辩在他手上倒了点水,关羽将水泼到脸上,用力的搓了几下,已经干涸的血迹重新化开,顺着他的胡须往下流淌,将黑亮的胡须染成了红色。刘辩笑了笑,又倒了一些水,才勉强算是将关羽的脸洗干净了。
刘辩将水壶抛给关羽,打趣道:“这算是金盆洗手,还是洗心革面?”
关羽一愣,无言以对。
“听公孙伯珪说,刘备和张飞在刘虞处。”刘辩抱着膝盖,笑眯眯的看着关羽:“你是去和他们会合,还是让他们来?好兄弟,共患难,你要是跟着朕征伐天下,身边有两个信得过的兄弟,也是个安慰。”
关羽沉吟片刻:“陛下……愿意宽恕我兄长么?”
“浪子回头金不换。”刘辩说道:“你们兄弟这样的人才找不到出路,说起来朝廷也有责任,不能全说是你们的错。只要他们愿意弃暗投明,朕愿意既往不咎。不管怎么说,他身上也流着刘氏的血。当初在荥阳说过的话,依然有效。”
“当真?”关羽愕然抬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刘辩。当初在荥阳,刘辩曾经通过吕布的嘴表示,只要刘备愿意为朝廷效命,他可以恢复刘备的宗籍,将来封王封侯,都有可能。
“君无戏言。”刘辩郑重的看着关羽的眼睛:“不过,这是最后一次承诺。如果他执迷不悟,那就看他的造化了,最好不要落在朕的手上。否则,朕一定会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关羽倒吸一口冷气,顺势单腿跪倒在地,抱拳道:“多谢陛下开恩。某这就赶往兄长处,将陛下的恩典转告给他,劝他来归。”
“好。”刘辩抬手指向映红了半边天的夕阳:“关羽,记住今日。大丈夫当如卫霍,开疆拓土,而不是营营苟苟,勾心斗角,将天赋的才智浪费在那些龌龊的事中。”
“唯!谨遵陛下教诲。”关羽躬身施礼,再拜,起身肃立一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