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已经开始育苗,而今织贝也终于排上了启程。
嬴政看着这愈发暖和的天色,连眉眼都舒缓开来。
春雨绵绵。
剪不断的水滴淅淅沥沥,挂在檐下。
这些天的咸阳都被笼罩在雨雾当中,稍稍隔的远了便看不清对面的景色。
狄仁杰收了伞,拍去肩上水汽。
身后那本准备代劳的内侍只能自己撑着伞跟在后面,。
若是以前,每到雨天,所有的大臣进宫,都是由内侍撑伞,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
至于内侍不会被淋湿,完全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
偏偏狄仁杰来了之后,一切就不一样了,只要他能够自己做的,别人从不假他人之手。
渐渐的不知何时,其他大臣也有样学样,好似要在嬴政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似的。
便是寻常性格有些暴戾,进了这咸阳宫,也得客客气气的。
“陛下今日有这么好的心情在这赏雨?”
嬴政今日未曾在书房也不在寝宫,而是特意让人搬了车辇来,坐在湖边喝茶,好似赏雨。
这般文人喜爱做的事儿,搁在堂堂大秦大秦国君身上倒是一点儿也不违和。
嬴政继承了赵姬的好相貌,就算只是简单的坐在那儿,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抬头见狄仁杰到了,嬴政颔首,内侍乖巧的上茶。
“今日无事,想到先王命人建的小榭,索性便来看看。”
咸阳宫中唯独就这么一处临水而居的宫殿,引渭河之水灌溉,底下自有活动的暗道。
放在当初可是说不出的劳民伤财。
是以百姓怨声载道,还差点惹了一众乱党揭竿而起。
这些旧事略过不提。
总之从那以后,这儿就鲜少用上了。
直到嬴政继位,整顿后宫,才又重新修缮打扫,想的是以后还能过来透透气。
不过登基至今,也就今日才来了一次。
外面雨声嘀嗒,嬴政送到唇边的茶杯一顿,面容不知何时便带上了几分担忧。
“这雨下了一个月有余了吧?”
狄仁杰回忆片刻,点头:“不多不少,40天。”
自从土豆种下,一场春雨降临后,便再没见过整日的阳光了。
这天儿好像漏了似的,从早到晚下个不停。
如今这咸阳城里,就数伞最好卖!
嬴政踌躇:“若再这么下下去,渭水两岸……”
剩下的话并未说完,像是忌讳似的。
狄仁杰拧眉:“……未必没有这种可能。”
嬴政的心咚的一下沉到了谷底。
涝害。
大秦建国不易,而后数百年更是天灾人祸接踵而来。
别的不说,就这十年间,嬴政便已经见过不下5次了。
若天降暴雨,是否会有人以此为据,多生事端?
立于嬴政身上的雨化田此时开口道:“陛下,我已让人注意着了。”
再过不到三日,就是嬴政的诞辰。
届时各国齐贺,若天公不作美,心中不悦倒也罢了,可那些心心念念将大秦视为敌手的想必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嬴政沉吟:“你办事,寡人自然放心。只是这天色若再不晴,想来少不得要开坛祭祀,告罪一番了。”
这个时代,以神为尊。
而帝王向来都被看做是神在人间的使者。
若天灾不断,那便一定是为君王者不仁,所以才会惹怒了上天。
这种说法虽然并无根据,却让百姓深信不疑,因此只要有天灾,帝王便得沐浴更衣,焚香祷告,祈求上天保佑。
“三日后的寿宴准备好了?”嬴政又问。
寿宴一事,狄仁杰全权负责,近日公务便交给了梅长苏,没看见这会儿他们几个有功夫来赏雨,但是江左盟主还要苦兮兮的在书房处理正事么!
狄仁杰正色道:“上下一切都已经安排完毕,各国的使者基本都到了。”
不过大韩来使如今已经是秦国的御史,所以勉勉强强可以算做韩王并未派人来,到时候还要装模作样的问责一番,就是不知道对方到底会如何回应了。
不过大家心知肚明这是怎么回事儿,其他恒安这个猪脑子兵行险招之后,有没有这个胆子敢承担后果!
除却大韩,其他各国都是派了心腹前来,基本都是王室子弟。
一个个眼高于顶不说,且还没什么脑子。
狄仁杰在心里粗略的算了算,最近这一半个月时间,自己挣了多少,美滋滋的开口:“只是不知到时是否让韩大公子出席?”
嬴政道:“此事寡人并无意见,只看他的意愿。”
韩非从上次来了一次咸阳宫之后便再没大动静了,就连宋缭都又进宫了几次,可韩非却只是在埋头写他的新作,看着好似并没有要和嬴政谈谈人生聊聊理想什么的意思。
倒是个少有的老实人,嬴政心中如是说。
主要是在朝为官的,就算心中在无欲无求,也少不得想在嬴政面前表现一番。
没看见李斯平日下了朝,经常会留下来同嬴政说说近日事务?
偏韩非是个特例!
嬴政笑了笑:“且看这场大雨到底会为寡人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吧。”
现在的局面看着好像是对他不利,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到最后一刻,谁又知道结局到底如何?
嬴政纵然中有几分忧虑,然而想的更多的却是如何借力打力!
不远的大楚。
楚王猛的转身:“此事当真?”
“昌平君亲自传来的消息,大秦暴雨,只怕最终成灾!”
楚王眼睛睁得老大:“他嬴政不是向来都号称自己受祖神庇护?为何这次不灵了?难道已经被主神大人所厌弃!”
说着楚王便更高兴了:“如此一来,他必会请罪!”
“祖神白帝若弃大秦于不顾,定是秦王不仁,届时寡人不就可以……”
此时此刻,楚王只希望这场雨下的再久一些,只有这样才能让利益最大化,不是吗?
一场春雨,滋生了无数阴暗。
猎物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不知最后被当成猎物的道理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