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许博站在船头,嘴里呢喃:“我对不起你,你要是被鬼害死了千万不要来找我啊,我……”
他说着眼里已经含了一团泪水,呜呜地哭了起来,眼泪鼻涕混在一起,臭屁的少爷风范丢到了九霄云外。
“别哭了。”陈礼斌表情淡淡的,眼底依稀有乌青,迟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许博哭得直打嗝,下意识看向陈礼斌,见他脸上没有一点儿伤心,许博拍开陈礼斌的手:“你就半点都不担心吗?楚宣现在还在那个鬼窝里,不知道是不是被鬼给杀害了……呜呜呜呜呜。”
陈礼斌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叹了口气,说:“青箬暂时不会有事,他不会缺席乡试。”
许博听闻狐疑道:“你怎么知道?”
“青箬不是个简单的人,那鬼奈何不了他。”
不仅如此,那只男鬼说不定现在还好吃好喝地供着楚青箬,毕竟,当时许博是晕过去了,他意识很清醒,清清楚楚地看见了男鬼眼里的温柔。
男鬼与楚兄搭话时,陈礼斌就在想对方看楚兄的眼神他好像在哪见过,到了渡口他忽然想起每次兄长出远门回来嫂嫂的样子。
那种温柔,他在兄嫂互动中见过,兄长是个木匠经常去县里找活干,偶尔为了贴补家用去码头卸货,回来得晚了,嫂嫂便会在村里那条路上张望。
兄长回来时,嫂嫂虽然什么也没说,但眼神里面的欢喜简直要溢出来,那是对她最在意的人才会表现出的紧张。
他明白了,这男鬼肯定是看上楚兄了。
楚兄那么厉害一定不会被男鬼绊住脚,他们与其整日为此事忧心忡忡,不如静候楚兄佳音,此次的乡试几乎决定了他以后还会不会继续读书。
读书的花销很大,对于一年总共五六两银子入账的一大家子来说,陈礼斌读书所需要的束修、纸笔、交际等需要的费用加起来,算得上是给本就紧巴巴的一家子套上了一层枷锁。
陈礼斌暗暗握拳,他不能拖累兄长嫂子,考不中的话他还是早早地当个启蒙夫子给家里减轻谢负担。
他看了一眼情绪上来后哭得不顾形象的许博,对方洗了脸找船家买了些吃食,坐在船舱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时不时地挑剔这菜不好吃,抱怨说要是在家这些菜下人都不吃。
陈礼斌目光坚毅,从包袱里掏出干粮就着热水啃了起来,一边翻开了书一遍遍地在心里背诵。
“吃完饭再背书不行吗?你这样对身体不好,我娘亲说纵然有天大的事,吃饭马虎不得。”许博把菜端到陈礼斌的案桌上,不满道:“你这吃的什么,看起来就难以下咽,来,吃我的。”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陈礼斌因为注意力在书上,脱口而出的话显得有些冷淡,他没有抬头,自然看不到许博脸上表情精彩变幻。
许博心里一阵烦躁,他压下这股烦躁,出门前娘亲特意叮嘱他要对朋友多关心,广结善缘,不可只顾着自己。
“吃不完浪费,那女鬼不是给了我们一人十两银子吗?你傻啊留着不花,我知道你是在担心考试前住客栈的花销。不是还有我吗?”
许博把胸膛拍的啪啪作响,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我看这船顺风顺水,说不定我们很快就到灵州府了,到时候我去钱庄取了银子请你好好吃一顿,没钱了找哥借。”
“不用,而且我年龄比你大。”陈礼斌还是拒绝,抓紧时间看书,温故而知新。
许博虎着脸生气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兄弟了?是不是看楚青箬不在你就觉得可以随便忽视我的话?好啊,楚青箬是你兄弟,他叫你做什么你就作什么,我叫你一起吃饭你不听……”
许博叨叨个没完,说话颠三倒四。
“那鬼既然放我们三个走,怎么不把楚宣也放了,他不在我总觉得没有安全感,我们还能顺利地参加乡试么?女鬼送到渡口就走了玩意她在我们身上下了咒语怎么办?四九因为被鬼上身现在还病恹恹的,为什么一出门就好多倒霉事!”
许博越说越委屈,他在横山县只要出去就是奴仆成群,娘亲派给他的人个个都是好手,能帮他处理好所有的琐事,许博长这么大几乎没遇到过什么挫折,在陈礼斌看来是小事,在许博这个娇气大少爷这里却像天塌下来了一样。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坏心情,急需发泄一下负面情绪。
少爷怒发冲冠,一想到出门这一趟撞了鬼,心有戚戚焉。
兄弟对自己爱答不理,平时挤兑的那人也生死未卜,他简直又担心又恼怒。
他担心楚宣遭遇厉鬼迫害,心急如焚想要赶紧到灵州府给家里写信去找道士把楚宣拯救出来,又见陈礼斌半天不说一句话,许博心烦意乱,也不知道气从哪来。
就是闷得慌。
什么科考不科考的,见鬼的兰若寺,楚宣这家伙虽然平时腹黑了点,黑心了点,嘴欠了点,但“他”是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许博越想越难受,已经脑补好兄弟被鬼魂蹂躏虐待的凄惨模样,完全把陈礼斌劝说的话抛在脑后。
脾气执拗的许少爷一拍筷子,鼻孔像牛一样吭哧吭哧出气,他还不知道自己看起来很滑稽,背过身气得饭都吃不下。
陈礼斌:“……”只想好好地背书,他怎么想这么多?
“仲仁。”陈礼斌压低嗓音,放下书认真道:“你说这么多,还老是提到女鬼,要真有诅咒早就被你惊醒了,快吃饭,没事儿就看书别多想。”
“杞人忧天说的就是你。”陈礼斌端起白米饭,一盘素菜大口吞咽起来。
“……”不对,陈鹏举何时说话如此噎人了。
“多吃点多吃点,反正我不喜欢吃这菜。”许博给他夹菜,把自己不喜欢的都挑到他碗里。
陈礼斌抬头道谢:“待会儿我督促你背书,要有不会的来问我。”
许博考中秀才还是垫底的名次,他考前不背书也不温习,纯纯的运气占大部分。
吃人嘴软,陈礼斌必须督促他认真巩固基础,乡试汇集了整个灵州各个地方的人才俊杰,没有扎实的基本功是根本不可能中举的,
“哦。”
许博含泪吃了两碗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