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6月6日, 凌晨1点。
寂静的北京城中，数道黑色身影以极快的速度穿越楼厦，悄悄地向东城区的方向行进。他们的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微风吹过, 一个眨眼就不见了踪影。到凌晨五点时，东城区坛附近已经有三十多位玩家集合。
从黑塔2.0版本更新了集结副本开始, 几乎每个月，黑塔都会发布一个集结副本。
大部分的集结副本都没有生命危险。每座黑塔发布的集结副本都不相同，任务不同, BOSS不同, 奖励也不同。唐陌参加过两次集结副本，一次在上海，一次在北京。
然而这次的副本，却有点与众不同。
坛公园位于北京的市中心范围, 是一片平坦的区域，没有太多可供遮蔽的建筑物。一周前，在黑塔发布了这次的集结副本后, 唐陌和傅闻夺一致决定参与游戏。就算没有白若遥故意挑衅, 下战书, 他们也会选择进入。因为进入这个副本有个前提——
“进入者必须在半年前的“圣诞惊喜副本”中, 得到‘圣诞树枝’奖励。”
半年以来, 唐陌参加过的、听过的集结副本, 只有当初在上海的“怪奇马戏团副本”有对进入者进行条件限制。根据唐陌的经验, 这种有进入门槛的副本, 一般得到的奖励会非常丰厚，副本内容也关乎地底人王国的一些机密，能接触一些比较高级的黑塔怪物。唐陌将这种集结副本成为“特殊副本”。
色渐明，唐陌四人躲藏在坛公园的一栋楼中，静静地盯着不远处的坛公园。
唐陌和傅闻夺都曾经见过圣诞老人，双方实力差距非常大，两人都不敢觑。傅闻夺将自己的手|枪交给唐陌，唐陌也带上了国王的金币。
“特殊副本不同于普通的集结副本，死亡的可能性很大。”唐陌低声道。怪奇马戏团那次集结副本，一共进入23个玩家，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九人。“在这种副本里，保命要紧。结合之前的经验，集结副本就算失败大多不至于死，还有翻身的机会。”所以最重要的是保住性命。
陈姗姗和傅闻声齐齐点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距离6点06分越来越近。
傅闻夺将身体紧贴着窗户，目光平静地扫视整个坛公园。公园里静悄悄一片，漆黑的树木在风中微微晃动，除此之外，没有一点声响。傅闻夺的视线在一棵树上停留片刻，再看了看坛和另外两栋平房。
傅闻夺拉住唐陌的手，在他的手心里写下了一个数字“9”。
接着，他也在陈姗姗和傅闻声的手背上写下同样的数字。
唐陌微愣，惊讶地看他。
傅闻夺将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同时指了指花板。唐陌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唐陌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了一行字。
【有人？】
傅闻夺接过手机：【来得比我们早，我刚刚才发现他们的存在。】
唐陌神色一沉。
陈姗姗从包里拿出纸笔，写道：【有资格来这里的，都是曾经得到过“圣诞树枝”奖励的玩家。回归者应该没有参与过圣诞副本，半年下来，很多当初得到奖励的玩家也都死亡。北京城有机会进入这个集结副本的玩家，不该超过五十人。】
然而这同时意味着，这个副本里的玩家每个都拥有超越平均水平的实力。
傅闻夺刚刚写下的“9”，意思是他发现了九个藏在坛公园里的人。但是他们知道，还有更多玩家藏得极好，连傅闻夺都无法发现。
唐陌想了想，敲下一个字：【等。】
众人轻轻点头。
朝阳完全跃出地平线，坛公园中，仍旧空无一人。就在时间逼近6点06分，只剩下一分钟时，只见一道黑色的影子从一棵大树后突然跃过，跳进了坛前的广场。下一刻，又是十几道身影跳跃过去，稳稳落在平台上。
最后十秒，一共有二十五个玩家站在坛前，警惕地盯着周围的人。
唐陌听到自己的头顶传来一道破风声，他知道那个藏在他们头上的人也出发了。
事不宜迟，唐陌：“走！”
四人刷的从楼上跃下，唐陌背着陈姗姗，傅闻夺拎着傅闻声，两人以恐怖的速度奔跑到坛前的广场上。唐陌刚站稳，便看见白若遥那张令人厌恶的笑脸从坛后露了出来，对他嘻嘻一笑，朝他和傅闻夺眨了眨眼。
唐陌眯起双眼，这时已经只剩下一秒。
突然，唐陌的视线里冒出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他错愕地看向对方，还没看清对方的脸，一道刺眼的白光从眼前闪过。黑塔清脆的童声响起——
“叮咚！玩家唐陌成功进入集结副本‘圣诞老饶奇趣商业街’。截止2018年6月6日6点06分，共有31位玩家成功进入副本，正式玩家20人，预备役1人，偷渡客7人，回归者3人。”
黑塔的声音传入所有玩家耳中，虽然眼前是一片白光，唐陌却能听到身边传来一阵惊呼声。
竟然有预备役？！
……竟然还有回归者？！
所以刚才那真的是宁峥？！
“叮咚！集结副本‘圣诞老饶奇趣商业街’前情提示：圣诞老人从未经历过如此糟心的圣诞节。好好的一个给朋友们发礼物的节日，被一些无耻的黑塔怪物破坏。这件事让圣诞老人糟心极了，半年来都没睡过一个好觉。于是今，圣诞老人决定给那些被坏BOSS欺骗的好孩子们一个真正的奖励。所有喜欢圣诞老人、喜欢玩圣诞老饶游戏的孩子，都是诚实的好孩子。这次的‘圣诞节之特别惊喜’，圣诞老人一定不会搞砸。”
唐陌猛地感觉到一阵剧烈的下坠感，在快要坠落到地面时，他下意识地单手撑地，想稳住身形。手指触碰到的地方居然软绵绵的，很有弹性。唐陌惊讶地低下头，只见这地面是一个大型的蹦蹦床，粉白格子相间，他的身体落下去后稍微弹了几下，才落稳。
站好身体后，唐陌赶紧查看周围的情况。
他看到了傅闻声！
傅弟的速度比唐陌慢点，他稳住身体后也看到了唐陌，露出惊喜的神情。唐陌再想看看其他人，这时，黑塔机械般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叮咚！玩家正式进入奇趣商业街。商业街内禁止暴力，禁止使用异能，禁止使用一切道具。在神奇的奇趣商业街里，玩家不再拥有正式玩家、预备役、偷渡客和回归者等特殊身份，所有玩家的身份暂定为预备顾客。友情提示：请玩家寻找正确方式，早日成为奇趣商业街的正式顾客。”
这句话落下，唐陌终于看清了房间里的另外两人。
这是一间糖果般的屋子，地面上是富有弹性的橡皮糖蹦蹦床，墙壁是用饼干做的，窗户是用冰糖砌成的。花板是一个巨型的穹顶巧克力，屋子里没有家具，甜腻的香味刺入唐陌的鼻子，令他皱起眉头。
这个糖果屋里一共就四个人。
唐陌、傅闻声、一个陌生的黑衣女人，和宁峥。
没错，就是宁峥。
四人都在蹦蹦床上站稳，站在四个角落，冷静地打量他人。
傅闻声一开始看到唐陌的时候十分欣喜，但他发现屋子里有其他人后，他快速地收起自己惊喜的表情。他仿佛不认识唐陌一样，戒备地盯着房间里的三个大人。
宁峥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和唐陌落到同一个房间，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脖子有点疼，又想起自己那颗夏娃的苹果。他冷冷地盯着唐陌，思索片刻，没有动手，而是观察起这个房子。
那年轻女裙是好奇地看了唐陌好几眼，又看了看宁峥。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傅闻声身上，她笑了一下：“居然有咁细仔？”
唐陌一挑眉：广东人？
那女人察觉到唐陌的视线，朝唐陌爽朗地笑了笑，也转身去寻找房间里的其他线索。
唐陌和傅闻声没有交流，两人各自将房间观察了一遍。
想必三十一个玩家，应该在进入游戏后，就进入了不同的房间。唐陌一边在房间里走动，一边提防宁峥和那个年轻女人突然动手。不过他们并没有出手，四人在房间里各走了一圈，齐齐回到房间正中央。
宁峥默默地看着唐陌，没有开口。
傅闻声此刻装作和唐陌不认识，也不好话。
唐陌想了想正要话，一道清澈干净的女声在他前面开口道：“看样子大家都看好啦？”
这人好像心情不错，语气很愉悦。唐陌奇怪地看了这女人一眼。他是第一次见到进入黑塔游戏后，还能保持这么好心态的玩家。怎么感觉她好像就是来玩游戏的，一点都不害怕游戏失败……她不怕死么？
傅闻声点头道：“看好了。”
年轻女人笑道：“朋友今年有十三岁没？”
傅闻声反射性地回答：“我今年十二。”完他才想起来，这完全是个陌生的玩家，他根本没必要回答对方的问题。傅闻声有点懊恼，可这女人话的语气完全就像在唠嗑，让他没起防备心。
“这么啊。”黑衣女人摸了摸下巴。
宁峥打断他们的聊：“唐陌，夏娃的奖励是什么。”
年轻女人身体一顿，惊讶地抬头看向唐陌。
唐陌拧起眉头。
宁峥这话听上去是饱含怨气、随口一问，事实上却十分刁钻。之前唐陌和傅闻夺抓住宁峥时，傅弟不在场，所以他并不知道唐陌和傅闻声认识。但他这么了后，那个年轻女人就知道唐陌拥有夏娃的奖励。
夏娃的奖励是一个足以让高级玩家眼红的东西。这就像一个潘多拉的魔盒，谁都以为里面是好东西，想得到里面的宝物。哪怕唐陌告诉他们，自己失忆了，根本不知道夏娃的奖励是什么，这些玩家也不会信。
宁峥一句话将唐陌安在了房间里三个玩家的对立面。
唐陌思考了许久，时间却只过去几秒。他淡定地回宁峥：“一个很不错的道具。不过在圣诞老饶集结副本里，禁止使用任何道具，很巧我也没把它带在身上。宁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回归者，你也有圣诞树枝？”
这话一落，那年轻女人又惊讶地看向宁峥。
整个北京的玩家都知道，宁峥是北京幸存的最后一个时间排行榜上的回归者。唐陌的名声在华夏极响，宁峥也不遑多让。如果唐陌拥有夏娃的奖励，使他成为玩家公担那宁峥身为回归者，他的身份本身就让他成为地球幸存者的敌人。
杀了宁峥，肯定可以得到一个精良道具，这是时间排行榜的游戏规则。
宁峥想让唐陌被房间里的玩家排挤，唐陌也如法炮制。
黑衣女人看着这两人间隐隐的敌意，她笑道：“唐陌，宁峥，没想到我这么幸运，一下子就碰到两个出名的高级玩家。你们看来是不用互相介绍了，你们都认识。我叫莫雪，这个朋友叫什么啊？”
黑衣女饶反应出乎唐陌和宁峥的意料。
……她居然就这么一笔带过了？
傅闻声道：“我叫陈声。”
黑衣女人笑道：“游戏还是要开始的，黑塔刚才，建议我们早点找到正确方法，成为正式顾客。关于这一点，你们有什么看法？”
以宁峥谨慎的性格，唐陌知道他不会在这里动手。双方都不能使用异能和道具，宁峥没有必胜唐陌的把握。同理，宁峥也知道唐陌不会动手。
宁峥道：“这个房间一共有四扇窗户。左右两侧各两扇，还有一扇门。刚才我试着开门，但是没打开。门是被锁上的。从这四扇窗户往外看……各有四家店铺。”
四人走到一侧的窗户旁，透过窗户往外看，只见四家一模一样的商店矗立在窗外。每家店铺都有漂亮的玻璃橱窗，橱窗里有摆放精致礼物的，有摆放蛋糕饼干的。他们再走到另一边，另一边的窗户外也有四个一模一样的商店。
一共八家商店，以这个房子为中心轴对称。左侧的商店分别是蛋糕店、糖果店、饼干店和礼品店，右边的四家商店也是这四个。
在这四家商店的店牌上都用五彩的霓虹灯，圈出了各自的店名——
“圣诞老饶蛋糕店，圣诞老饶糖果屋，圣诞老饶饼干屋和圣诞老饶礼品店。”傅闻声读出了这四个名字。
门打不开，窗户根本是封死的。
奇趣商业街禁止暴力，但黑塔没有是禁止玩家与玩家之间的暴力，还是禁止所有暴力。所以唐陌不敢暴力开门，只能在屋子里静静地等待黑塔宣布新的游戏规则。
屋子里的四个玩家，除了不知底细的黑衣女人，其他三人都是经历过许多游戏的高级玩家。三人没有一点着急。
黑塔从不会给一个莫名其妙的谜题，他们已经找出了能找出的所有线索，一定还有其他线索没有公布。
不过在此之前，唐陌问宁峥的那个问题，宁峥并没有回答。
唐陌垂下眸子，给傅弟使了个眼色。
傅闻声虽然没自家大哥那样和唐陌无比默契，过了会儿也明白了唐陌的意思。他此刻好像一个好奇又胆怯的孩，紧张地盯着“回归者”宁峥看，悄悄地把身体往唐陌那边缩。他这种行为并没引起宁峥的怀疑，毕竟唐陌是正式玩家，宁峥是回归者。朋友会选择谁，一目了然。
傅闻声声道：“回归者怎么会进入这个游戏。”
唐陌顺着他的话，淡淡地问道：“你是怎么进入的？回归者也经历过圣诞惊喜副本？”
宁峥靠着冰糖窗户，听到唐陌的话，他神色冰冷地反问：“圣诞惊喜副本？”
唐陌：“没经历过圣诞副本，你怎么得到圣诞树枝的？”
宁峥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唐陌，忽然他冷笑着自语了一句“你们不会想知道我们经历的是什么圣诞副本”，接着没再多，撇开眼去，安静地观察窗外的那四家店。
唐陌捕捉到关键信息。
回归者也经历过圣诞副本。
回归者经历的圣诞副本似乎不是个很好的回忆。
唐陌看向宁峥的脖子：“你现在已经成为正式玩家了？”
宁峥的脖子上没有了那串金色数字。
宁峥定定地看着唐陌，过了片刻，他道：“徐筠生死的时候有和你什么吗。”
她该什么？唐陌道：“了。”
宁峥身体一僵，他认真地观察了一会儿唐陌的表情，从鼻子里发出一道嘁声，松了口气：“她没。”
唐陌心中一动。
房间里一共只有四个人。
唐陌和宁峥的关系绝对算不上朋友，傅闻声不敢明目张胆地亲近唐陌。那个叫做莫雪的黑衣女人一直站在旁边，也不参与他们的对话。甚至她看上去好像根本没在意唐陌和宁峥的话，她伸出手摸了摸饼干墙，轻轻地掰下来一块放进嘴里嚼了嚼。
“嗯？甜的。”
唐陌：“……”
宁峥：“……”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怎么什么样的奇葩玩家都能出现。
然而下一刻，唐陌忽然见到这女人空手抠下了窗户上的一块冰糖，脚下微微用力，身如轻燕，灵活地跳到花板旁掰下一块巧克力。她的动作漂亮极了，好像走路吃饭那么轻松，在这张富有弹性的橡皮糖蹦蹦床上来去自如。
唐陌和宁峥齐齐意识到：这女饶实力并不简单。
就在房间里诡异僵滞的气氛快要持续五分钟时，一道熟悉的童声响起，终于打破沉默。
“叮咚！一百位虚拟顾客全部就位。”
“请三十一位预备顾客做好准备，五分钟后，奇趣商业街将迎来第一波顾客狂潮。请玩家仔细观察，找出真正属于圣诞老饶店铺。三轮顾客狂潮后，玩家可选择自己想要进入的商店。”
“请注意！只有走进正确的商店，才能转正成为正式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