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府衙里的两声剧烈爆炸,城内外忽然动了起来。
庆元乃是中兴军群众基础最好的地方之一,城池坊巷中,各行各业的普通平民都有可能是四明山的义军内线,一听到信号,群起而攻。
躲在角角落落里的几百个粪夫变戏法似的从粪车上抽出了兵刃,向府衙喊杀着冲去。
还有人将粪车当道一拦,从脏污的粪桶下掏出隐藏着的火『药』罐,待追捕的元兵一靠近就点燃引线,然后撒腿就跑。火『药』罐一爆炸,周围几十步内都会下起一阵屎『尿』混合的大暴雨,是为大规模恶心人的生化武器。
各处城头被元军威『逼』着挑石担土修缮城防的民夫们也混杂了众多四明山义军,在戴曾伯等首领带头下纷纷倒戈,顺手抄起扁担或者掏出藏着的短刀匕首,将上城守御的元军杀了一个措手不及。
城外嘹亮的冲锋号一声紧似一声,成千上万的中兴军发起了总攻,英勇的士兵们冒着矢石,『潮』水般的涌向庆元城东被火炮打开的缺口。
城内的民夫作『乱』,城外的大军冲锋,两面夹击之下,东门的新附军士气立刻崩了,四顾彷徨,不知是逃跑好还是投降好,就是没有拿起兵器战斗的勇气。
薛塔剌海面『露』凶光,一抽马鞭跃上坍塌的城墙废墟,挥刀连杀五六个手持扁担木棍匕首等简陋兵器的民夫,身后几百名亲兵看主将身先士卒,也都争相奋勇,冲上去就对叛『乱』的民夫们大砍大杀,同时对退缩的新附军也毫不留情的举刀杀去。
有主将坐镇,强力镇压之下,城东的局面被勉力维持,最终死死的守住了缺口,甚至以塞门刀车和巨石滚木逐渐将破损的城墙重新弥补。
才刚刚舒了一口气,薛塔剌海又收到了西门告急的消息。
“大帅,府衙爆炸,被『乱』贼攻击!”
“大帅,南门和北门修城民夫都『乱』了!”
“大帅,巨寇徐应镳以贼兵三千突袭西门,西门快顶不住了!”
“大帅……”
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不断的报来,其中最坏的还是西门的情形,那是徐应镳攻击的方向。
四明山“大盗”徐应镳与戴曾伯二人配合,一个在内,一个在外。
当戴曾伯领着民夫倒戈的同时,徐应镳则带着数千义军猛攻西门,一同响应中兴军的正面部队。
“朱益孙呢,这个鳖孙干什么吃的?快让他调兵支援西门!”
拆东墙补西墙,兵力早就不敷使用,但薛塔剌海想起留守府衙的总管朱益孙手头还有两三千新附军和衙门差役,这么关键的时候也可应急。
传令的人刚下去不久,马上又有人来回报,“大帅,不好了,府衙被贼兵攻陷,朱益孙投降了!”
提到什么就坏什么!
实际上,当时城内外攻击行动的信号就是从庆元府衙发出的,两声剧烈的爆炸同时炸塌了府衙侧面的小门和签押房的后壁,城内潜伏的义军人马蓄谋已久,一鼓作气冲进了衙门,签押房里惊魂不定的朱益孙毫无抵抗就做了俘虏。
朱益孙不仅投降,而且还帮着义军招抚了西城的守兵,西门一鼓而下,徐应镳的数千义军会合投降的新附军源源不断的开进城里。
得此噩耗,薛塔剌海顿时面如死灰,前门补漏还来不及,后院又失火,大势已去,大势已去!这庆元是铁定守不住了。
“这个小人!我必杀之!”薛塔剌海又急又怒,率领亲兵往府衙方向杀了回去,他心里愤恨,即便败死,也要先杀了那叛徒朱益孙再死。
数百骑兵在府前街上踏出隆隆震响,于府衙前门正好碰到了从西门进来的四明山义军。
由于义军未列阵型,还夹杂着大群投降的新附军。混『乱』之中被垂死一搏的骑兵们集群冲锋,止不住大败溃散,但西门的防线已经建立,城门紧闭,拒马和鹿角重重叠叠的拦在要道上,防线后还有上千人的步阵做好了准备,严防死守。
薛塔剌海虽然胜了一场,却发现已经不可能突破重围逃出城外去了,于是只得收兵再次杀回府衙。
杀散了守衙的『乱』兵,薛塔剌海满衙搜寻朱益孙,但却遍寻不得,此人机灵,肯定已经不在衙中了。
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府衙四面都有中兴军和义军接二连三攻入,与薛塔剌海的亲兵们在阶前白刃肉搏。
薛塔剌海自知已经无力回天,反而冷静下来,在公堂上正襟危坐,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放下兵器,投降不杀!”
门外的杀声渐息,大约最后几名亲兵也已折损殆尽了。成群身着红『色』戎服的中兴军将士冲进公堂,大声喝令敌人投降。
“放下刀,不许动!”
“哈哈哈……”
薛塔剌海冷冷的笑了笑,拔出腰刀,架上了自己的脖颈。
作为庆元府的达鲁花赤、蒙古军万户,勇士的尊严让薛塔剌海不能卑躬屈膝的向宋军投降。
堂下的将士们还来不及制止,只见他手上一用力,锋利的刀刃划破后颈,鲜血猛的飚出数尺之高,薛塔剌海顺势往公案后的交椅上一靠,人死但身子不倒。
“是条汉子,找个地方埋了吧!”
胡隶从东门入城,收拾完各处零星的抵抗,闻讯来到府衙,正看到薛塔剌海的死状,这已经算得上是比较体面的死法,虽是鞑子,倒也值得敬重。
全城已定,投降的原总管朱益孙也跪在公堂前请罪。
“你无罪,且有功呢,若非你顺势而为,我军还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本将回朝便保举你留任庆元,好做,好做!”
朱益孙这个人还是听话的,在本地的口碑也不坏,而且作为文官并不用担心他是否会掀出多大的风浪。所以胡隶决定大胆留用,这是为开个好头,千金买马骨,让其余州县的降官们都能放下思想包袱。
胡隶北伐,有便宜行事之权,城内平定后,就以大宋朝廷的名义委任朱益孙代理庆元知府,以陆臻白为庆元通判。
“陆押司,你?你是?”
朱益孙有些愕然,陆臻白在府衙里做了整整两年的户曹文吏,自己却从未发觉他有什么异常,却没料到原来也是宋军早就埋下的暗子。
“什么陆押司,这是咱们的陆旅帅,现在还是陆通判了!”有人提醒朱益孙要注意人家的身份变化。
“好,好,将来还要与陆通判和衷共济!”朱益孙的思想转变很快。
通判作为知府的副职,与知府共同处理政事,品级虽然不高,但州府中凡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听断之事,知府都要与通判共同签署才有效。同时,通判还可以监督州府主官的各项施政,具有监察职责,实可以算位低而权重。
陆臻白其实是“秀才军”中的骨干,不公开的身份是四明山独立师第二旅旅帅,主管城中的义军暗线。其人在府衙潜伏已久,娴于政务,担任庆元府的副职可以起到很好的监督作用。
此次因朱益孙的配合,庆元城内的五六千新附军大部分投诚,胡隶也基本原位留用,再加上数千四明山义军作为主导就足以防守城池。五万北伐大军则可以腾出手来全力出击,攻打后面更重要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