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香了。
从五月端阳到八月中秋,直沽这场战役已经打了三个多月。
面对人数众多的敌人,中兴军的战士们伤亡不小,但杨村驿仍旧岿然不动,牢牢的掌握在手上。按这个趋势,元军就算再打三年也未必打的下来。
只要张镝愿意,可以把杨村驿变成下一个襄阳,但张镝不是吕文焕,杨村驿也不是襄阳。张镝来这里不是被动的来守,而是主动的来显示存在,他随时可以选择走,也可以选择留。他的目标基本上已经实现了,元廷上下都已被调动起来,整个帝国所有的目光都聚焦于这数里方圆的小小区域。
杨村驿的墙头高高的挂起了一杆大旗,旗帜上书“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八个大字。门楼上的旗号改成了“中兴社”,军旗上则打出了“中兴军”,都去掉了“大宋二字”。
这似乎预示着张镝和他的中兴社已经发生了阶段『性』的转变。不再打着大宋的旗号,不再是宋军的一部分,也不再依附于任何势力。实至名归,走出了独立于宋元之间,独自抗击暴元、光复九州中原的第一步。
这是很重要的一步,张镝酝酿了这么多年,终于有底气,有能力这么做了。杨村驿的持续胜利是一个重要的开始,张镝传檄四方,各地军队都去除“大宋”二字,只称中兴军第几师第几旅几营,材勇则称中兴材勇预备军第几师几旅几营,番号根据实际情况确定,包括所有独立师、独立营,也都只有“中兴”,而无“大宋”。
因为张镝要中兴的绝不是一个腐朽没落的赵宋王朝,他要中兴的是整个华夏文明!
相比于中兴社的强势正名,元军的日子很不好过,而且是越来越不好过。元军主将察罕已经是陷在这场战役中的第四任统帅了,前三任的结局都很不好,短短个把月里倒了三个,二死一囚,其中库禄满和抄思都死于战阵,孛罗还软禁在居所戴罪。第四任的察罕已经是坚持最久的,不过眼下也遇到了不小的麻烦。因为作战以来损兵折将,战事却一直没有进展,皇帝正对他日渐不满。而他急于证明自己采用的一些激进做法又引起了更大反弹,民间怨声载道,朝中交章弹劾。
察罕不知听了谁的歪主意,下令从周边区域强征百姓数万人参与战事。杨村驿的守军一开始投鼠忌器,仁义之师总还不忍心杀死无辜的百姓,但百姓们其实就是给元军填壕,甚至连炮灰都算不上,众多的百姓被强迫着担土前驱,后方的元军一阵『乱』箭将他们『射』落沟中,往往是连人带土被填进去。
一堆堆的尸体硬是把杨村驿外围三道壕沟差不多填满了,逐渐向内侧的浅壕覆盖,但杨村驿的壕沟系统复杂而庞大,元军就算用百姓做肉盾,用尸体垫脚也始终没法攻破最后的城墙。事实上城墙后还有一个个独立的仓房防御工事,相邻运河上还有中兴水师的水路支援,只要愿意,中兴军随时可以撤离。可以说,察罕和他的几万大军费了老大的劲其实都在做无用功。
更悲催的是,做完这些吃力不讨好的无用功,他还要被问责。首先是朝中一些汉臣弹劾他滥杀无辜,搞得京畿附近百里无人烟。如今的大元皇帝可是号称仁德圣明之君,虽然实质上也难掩暴戾的本质,但就在大都几百里外的直沽一带大开杀戒,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不过真正让察罕落马的还是另外的一个原因——粮草。
夏秋之际,军队本来还不至于缺粮,察罕命人将直沽附近的所有庄稼都刈取一空,周边百姓即便没有被抓去填壕,也要挨饿死了,不过没关系,反正百姓的命不值钱。好歹,他弄到了十几万石粮食,几乎够手下三四万人马吃上小半年了。
这些粮食全都屯于新庄后方的西河务,结果,中兴军的斥候不知何时侦知到了元军的屯粮之所,随即发起了一次针对『性』的主动进攻。一面派出数千骑兵佯攻新庄,另一面却派出水师数千从后方上岸,直奔西河务,将元军的十几万石存粮烧了个净光。
突然间,元军就要没东西吃了,吃饭可是大问题。然而邻近百里的乡野都已被他们祸害光了,无粮可抢,再远些就到大都了,难道去大都打劫粮草?
打劫是不可能打劫的,但转运调拨还是可以的。
差点忘了,当朝宰相阿合马可就是察罕这支大军的粮草转运官呢,这还是皇帝亲自任命的事。
枢密做先锋,宰相为转运。本来这只是说说而已,阿合马没想到自己还真的得费力费神去为这支无能的军队搞粮草。
粮草不好搞啊,因为大都也正缺粮。漕运已经断了三个月,大都只能舍近求远,设法从全国各地陆运粮草进京,因为京城上百万张嘴都等着呢。但陆路运粮效率很低,如果从几百上千里路外运粮进京,一半的粮食都要被运输的民夫吃掉,更远一些的甚至运的还不够路上吃。这么一来,大都的粮食积储顿时出现了问题,目前存粮已不够一月之用,这是很危险的。
阿合马不可能从大都城里仅有的这点存粮中再拨出哪怕一粒米,因为城里那么多的达官显贵,不可能让他们饿肚子的。但军需转运的事又不能不做,这本就是皇帝对他的敲打。所以,察罕等于是给阿合马出了一个难题,很大的难题。
敢给宰相大人出难题,那么宰相大人首先也要你难做,自己完蛋前先拉几个人下马,大家都不用玩了。
阿合马虽然有些失势,至少余威还在,朝中那些弹劾察罕的奏章全都出自他的授意。先把这个讨粮草的家伙拉下马,至于该不该供需粮草,那还得再论呢。
察罕的倒台几乎已经是确定无疑的事情了,所谓滥杀无辜、折损兵马的那些罪证都是表面的事,内在里其实是皇帝对察罕本就已经心生不满。阿合马清楚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皇帝的心思,这场仗快要打不下去了,皇帝也正需要找一个人背黑锅,找一个台阶下呢。
只是,这场仗,到底该如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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