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光复已经十来日,尚未遭到反攻,不过谁都明白,这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元廷不可能放任一颗钉子扎在自己的心腹之地,进剿是必然的,只不过迟一点早一点的问题。从远出百里的斥候传回的消息来看,这段时间周边各地的元军丝毫没有闲着,驿马往来的批次多了很多,粮草和人员的调动的也相当频繁,这是憋足了劲要来一个重击的节奏。在海州区域内还出现了不少鬼鬼祟祟的家伙,张镝已下令宵禁,并要求本地居民互保,严查不明身份的外来人员,被查出来确凿是元军『奸』细的已经抓了十几个,没被抓的显然会更多。尽管排查严密,所有嫌疑人员都被隔离控制起来,但海州的虚实想必早已传入了元军之中。
元军确实早已获悉海州的变故,淮北至山东之间的所有城池都已经加强了戒备,不会再有给人突袭的机会,当然其实张镝也已经没有多余的兵力再去夺城,目前已经基本采取了守势。
按理元军应该早就来了,拖了十天还没来进攻的原因,乃是蒙古人占据的地盘太广,导致兵力过于分散。
其中伯颜统帅的征宋大军主力都在扬州、常州、平江、镇江等沿江重地,不可能放弃节节胜利的大好形势而回师攻打小小的海州;而京湖、川东的部队距离太远,估计等他们赶到了黄花菜都凉了;稍近一点的河南、山东等地驻军却因为蒙古宗王海都的叛『乱』而被大量征调北上,也难以再抽出更多的人马。这么一来就给海州留出了一点缓冲的时间。
这里要略略说一说海都这个人,张镝能顺利钻了海州的空子,某种程度上还得感谢他。海都是蒙古帝国第二任大汗窝阔台的后裔,原本是有机会成为大汗的,因为成吉思汗死前曾说过“只要窝阔台有一个吃『奶』的后代,都比其他人优先继承汗位。”前几任大汗确实都在窝阔台一系传承,但后来成吉思汗幼子托雷的后人蒙哥从窝阔台一系抢过了汗位,这使得海都心存不满,蒙哥死后,海都在忽必烈和阿里不哥争夺大汗的过程中又站错了队,支持了阿里不哥,公然的得罪了忽必烈。如此一来,他就干脆撕破脸,坚定了叛『乱』的步伐,联合了草原上的其他蒙古宗王,自立为汗,建立起窝阔台汗国。
就此西部诸王公开叛『乱』元朝,使得忽必烈不得不将兵力重心放在镇压西部诸王内『乱』上面。在几次战役之中,虽然元军一直占在上风,但是海都也不是吃素的,元廷一直未曾彻底击败海都。
这对忽必烈而言如鲠在喉,因为蒙古人虽然已经入主中原几十年,但潜意识里还是把草原旧地作为自己的根本,以至于年初忽必烈还召伯颜入觐,有意暂停伐宋,调回部队专心对付北方叛『乱』,只不过因伯颜的坚持,忽必烈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
正因这些原因,使得元廷多花了一些时间调兵遣将,张镝也更多一些时间做好部署,但元廷毕竟是如此强盛的一个国家,尽管面对着多线作战的情况,仍旧能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就腾出手来对付海州的变局。
当前元廷以右丞相伯颜为南征军总指挥,统领左中右三路大军征伐大宋,除伯颜自领中军外,又以行省参知政事阿剌罕为右路军统帅,另一名行省参知政事董文炳为左路军统帅。另外又以签枢密院事别里『迷』失为淮东招讨使,留守后方,监视、牵制两淮,坐镇在淮安、清河一线。
根据就近原则,海州的变『乱』被交由别里『迷』失处置,当前与别里『迷』失正面对峙的两淮宋军算得上是大宋最后几支精锐部队之一,所以元军的压力不小,不过别里『迷』失乃是元军当中久经战事的老将,从初始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后,很快就做出了部署。好在两淮宋军并未与海州配合行动,使得他能够从并不充足的兵力中腾挪出一部人马。先令右卫亲军都指挥使秃蛮带,万户撒思吉为正副统帅,率领所部蒙古汉军一万二千人向海州集中,又命泗州、邳州守军运送船只一千艘沿河前往下游的海州地带汇聚。
元军的动向通过派往前方的斥候源源不断地传回来,海州城顿时笼罩到了浓重的战争阴云之下。
张镝分析了情报,基本可以确定前来对付他的元军不少于一万人,差不多是己方现有兵力的三倍之多,而且步骑兼具,水陆并进,看来敌人对自己是充分重视的。
敌强我弱,形势严峻,这一仗似乎不太好打,必须好好谋划一番。张镝很清楚己方兵力不多,三正两翼五个营若分守多处极易被敌人各个击破,必须聚合起来捏成一个拳头。譬如一只手,若是五指张开力量就分散了,所以一般的攻击架势总是握紧拳头聚力于一点,这样更容易把对手打痛。所以海州、朐山、石秋三城的部队都将撤出,集中到东海军一地,因为东海军陆海相隔,进可攻退可守,正好能发挥己方的水战优势。
情报中已知元军有战船千艘,而原来的昌国军现在的忠胜军前军却只有五十余艘船。不过元军的船只全都是些内河小船,与忠胜军的大舰无法相提并论,不说那五艘装备铜铳的“炮船”,便是最小的蒙冲和多桨船也比元军的船只更大更强。当然,为弥补数量上的劣势,张镝下令征发民船,海州与东海军等地的渔船、商船一律被忠胜军征调一空,这么做既增加了己方的海上力量,也杜绝了有人用船资敌。战时军官,也没有哪个船主敢拒绝,而且张镝做事有分寸,征船都是给了凭据的,因忠胜军的口碑甚好,船户大多自愿,几天里共征得大小船只七八百只。
征调船只,聚集部队的同时,四个城池当中所有能用的军资和器械也都被装船运往东海,府库中多余的粮食和难以搬走的财物则全部散给城中百姓,临走之前又大大的收了一波民心。海州百姓有感于这份恩德,纷纷扶老携幼前来送别,胡隶和张镝等将领都被人群围住,人们眼泪汪汪的扯着他们衣袖挽留。无怪乎他们的挽留,因为像这样军纪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的部队实在是太少见了。更难得的是他们不仅不扰民,反而惠民,大量贫苦之人受其赈济,实为古今少有的仁义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