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想到,大皇子竟然也死了。
在他命集安将大皇子妃送出城后不久,他就被群鬼撕碎了身子,连尸骨都找不着。
三皇子一死,唯一威胁到三皇子夺取太子之位的人就消失了,三皇子成为太子的不二人选一事,差不多已是板上钉钉。
一时间,朝中的风向发生了变化。
但三皇子一直自成一派,新招揽了胤安第二大族的寒族,而且他比起身为氏族在皇室里的傀儡大皇子,更有主见,也更难驾驭。
就在盛族犹豫该以何种方式搭上三皇子这条线,与其结盟时,阜族却突然倒向三皇子。
新上任不久的阜族族长阜迁当日亲自前往三皇子府,大张旗鼓地领着阜氏一族中的几名德高望重的长老拜见三皇子。
没有丝毫打算隐瞒之意。
这是公然要对外宣示自己的站队态度了。
在这件事情里,阜迁私下其实是得到了阜筱柔的默许的。
在阜义和阜衡之先后死后,阜筱柔算是阜族里极少数能在阜迁面前说得上话,做得了一定主的人之一。
阜迁找阜筱柔商量阜族倾向三皇子一事,阜筱柔并未告诉盛焯槐,盛焯槐知道此事时,阜迁携众族中长老登三皇子之门一事已经传开了。
盛焯槐对此极其不满,同时他也不满阜筱柔和阜迁。
“你虽嫁与我盛族,但到底还是未完全将自己从阜族剥离开。”盛焯槐意味深长地看着正给自己恭敬奉上茶水的阜筱柔道。
阜筱柔看着他,眼神不卑不亢:“妾身嫁与你当日,便说过,在阜族和盛族之间,妾身永远只做对两族的利益而言相对最好的那个抉择。”
盛焯槐冷笑,端起茶杯,饮下一小口。
茶水虽滚烫,若小口地喝,尚还能缓慢入口。
“所以你很看好三皇子?”盛焯槐将茶盅放下,再度迎向阜筱柔的目光,问道。
“除了三皇子,还有其他选择吗?”
鸾族这几日再次办起了丧事。
这是自鸾泾之后,鸾族再次有人去世。
死的人是鸾昶。
鸾昶一直被鸾族公认的是鸾族未来族长的准继承人,他生前任大理寺廷尉卿,官拜正三品,处事稳妥,性情端正,深得襄玉的信任。
相较于其父整日的游手好闲,鸾昶便显得尤为出色。
可如今,家中最被给予厚望的后生没了,老族长也先去了,唯独剩在中间的,就是鸾凤安。
鸾凤安表面来看,对鸾族并无大的用处,但他实际上非常有经商头脑,鸾族能一直稳坐胤安最富的氏族这个位子,多多少少暗中也有他的功劳。
不过,鸾凤安暗中的真正面目,除了襄玉和少数几个核心襄派人士知晓以外,大部分人是毫不知情的,他们一直将鸾凤安看作只会整日斗鸡走狗,闲赋在家,上靠老下靠小的草包。
所以在鸾昶死后,在鸾凤安被推上鸾族族长之位后,唱衰鸾族的声音开始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鸾族为鸾昶的丧事办得极其简朴,只接待了包括襄玉在内的少数几名襄派氏族。
丧事刚结束,又传来鸾凤安病倒的消息。
素来笑面虎,瞧着毫无愁事的鸾凤安竟然也会病倒,鸾泾和鸾昶接连之死,对鸾凤安的影响可见一斑。
此外,在鸾昶到底因何而死这件事上,陈氏第一次跟鸾凤安产生了分歧。
她觉得鸾云容不详。
鸾云容因为混血子的身份,在鬼怪袭城当夜,曾被两大厉鬼修刹鬼和奈魉鬼纠缠上,鸾昶是在救鸾云容的过程中被奈魉鬼重伤,后身治不愈而死的。
鸾昶死前,躺在病床上,还不忘将鸾云容托付给鸾凤安和陈氏,陈氏哭得厉害,鸾凤安则异常沉默。
而间接导致鸾昶死亡的鸾云容却异常自责,站在门外迟迟不敢进来,眼角也流出了眼泪。
听到门外响动的陈氏失去理智般地冲出门,双手紧紧揪住鸾云容的衣裳,口气十分恶劣地质问他道:“你到底是哪里的妖魔鬼怪?一进门,父亲就死了,现在我唯一的儿子也要因你而死,你难道是专门来克死我们全家的灾星吗?!”
鸾凤安几步上前,将陈氏拉开,他声音带着沉痛之气,让鸾云容先离开,然后边安慰陈氏边将她抱回屋内。
鸾云容独自回到自己的房中,他拿起桌上放着染了血的白玉龙纹冠,这是鸾昶的发冠,正是先前鸾云容和鸾昶一道买的子母冠中的母冠。
鸾云容粗糙的手从冠上各处抚摸而过,他一红一紫的双眸里散发出自责而哀伤的神情。
因鸾昶死了,大理寺廷尉卿一职便空缺出来,最终,三皇子举荐一新秀占了这个位子。
新上任的廷尉卿是小族出身,不依附两大派系的任何一方。
三皇子的这个举动,无不明显地是表露出他决定自建派别的打算,看破这一层的氏族们,尤其是一些无依无靠的小族,纷纷动起了依附三皇子的心思。
说到大皇子之死,部分人私下认为他死有余辜。
因为若不是大皇子那天为了接大皇子妃执意开城门,也许胤安百姓不会死那么多,此次鬼怪袭城,一番追责下来,大皇子毫不疑问,应背负的罪责最大。
但斯人已逝,也无法追责,皇帝为了平民怒,只能贬大皇子和大皇子妃为庶民,搬出大皇子府,另寻一寻常府邸过活。
成为寡妇的大皇子妃因大皇子之死悲恸不已,皇帝褫贬圣旨还未送入府中,大皇子妃便已在房中上吊自杀了。
大皇子妃之死传入盛府,阜筱柔当场昏了过去,盛焯槐也陷入震惊和愕然之中,身为父亲的他初闻女儿噩耗,眼中稀有地也露出哀痛之色来。
大皇子妃和大皇子的丧事以皇族的名义操办,而实际负责的是盛府。
一夕之间,数名贵人丧生,让各家氏族陷入死寂的压抑情绪里,普通老百姓只道一声唏嘘,同时也为在鬼怪袭城中死去的无数百姓祈福燃灯。
玉扰院中,窗台前的文竹枝叶越发繁茂了,苍青色细长若竹藤的枝叶已经从台上攀爬延伸至窗外去。
月篱一袭红衣,脚步轻快地走进来。
她还未靠近书房门口,就听到里面狸奴语气带着担忧的询问声。
“公子,你还好吧?”
月篱脚下步子一顿,脸上的笑容迅速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