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襄玉喝了一口茶,将茶盅放在桌上后,突然想起一事,“明日你与我一同前往凌云寺。”
胤安未婚男女在月省期间,依照礼制,需前往寺庙祈福,并食斋听禅一日,算作为大婚前的清心净意,婚后才能和睦美满,此名为“斋礼”。
“是。”寒玉的回应声里不复方才的袅然,透出一丝落寞。
黑夜降临,襄玉临上床前,询问狸奴有关明日前往凌云寺的准备事宜,狸奴表示一切皆准备妥当。
“公子,可要带上月篱?”狸奴问道。
襄玉表情微滞,道:“不用了。”
结果,到了第二日,月篱却不请自来。
一长列的豪华马车队列已在襄府大门前,整装待发,襄玉和寒玉刚步出大门,就看到一袭红衫的月篱站在黑楠木马车前,正对着他二人灿烂如花地笑着。
襄玉眉心一蹙:“你不能去。”
“为何?”月篱走近,眼中闪烁着灵动的狡黠光芒,隐有耍赖之意。
“我没让你去,你便不能去。”他说着便在狸奴的伺候下,进入了马车。
马车队列启程,走在最前面的是并排而立的左右两名婢女,手中各提一盏白皮枣形灯盏,其后簇拥着马车整齐而行的是两长列穿着铁甲的侍卫,每人身侧皆有一柄入鞘之剑。
这是襄玉出行一贯豪华的标配,一路穿城而过,道路两旁行人自觉且恭敬地让行,唯恐挡了道。
“鸾老族长尸骨未寒,玉公子就如此招摇地奢华出行,就不怕寒了依附他襄氏一族门下的各家氏族的心?”倚靠在荣祥酒楼二楼窗边位置的一名贵子打扮的青年边摇着头边不解道。
一个身穿曲水银丝边绣纹玄青色锦衣的少年缓缓出现在他身侧,正是荀族的荀小公子荀广彦,他望着整齐划一,气势十足行驶在道路上的襄府马车队列,沉默着不说话。
突然,他沉着的眼色里闪过一道亮光,只见在距那队列一丈远之处,一抹红影正飞快地在涌动人群中穿梭,前行的方向与襄府马车行进方向一模一样。
“那就是玉公子的祭品月篱?”身侧的青年贵子兴奋地又道。
荀广彦目光紧盯着那抹飞速移动的红影,应答道:“是。”
“她不跟在马车旁,为何单独而行?”青年贵子再发出一声询问。
看着马车和月篱愈行愈远,荀广彦陷入思索,一张透着稚气的娃娃脸上显出几分沉稳来。
*
依山傍水,高耸入云的高庙之地,威严庄重,肃穆森森,门口的两棵柳树摇身摆尾,生添了几分细柔诗意。
寺庙内,雕梁画栋,飞檐入霄,几道大开殿前,分别供奉有各尊神像,巨像前香火不断,烟雾缭绕,如临九天幻境。
襄玉携寒玉步身于一殿内,早有身着盛装的一名年迈老僧等候在门口处,僧人在胤安依旧归胤安礼法的管辖,是以那老僧依旧朝襄玉行叩拜大礼。
襄玉虚扶他起身,道:“今日就有劳大师了。”
老僧谦逊地颔首道:“阿弥陀佛,老衲不敢当,凌云寺得幸能迎玉公子前来,是寺庙之福。”
老僧这时又看向寒玉,合掌问安道:“这位便是寒二小姐吧?”
“是,大师。”寒玉笑着道。
老僧点了点头,对两人恭敬道:“两位如今正身处月省期,便是要行一日斋礼,两位请随我来。”
斋礼第一环,便是要祈福。
男女双方跪身于殿前神像,跟随祈福僧人一道诵完一首祈福之经,完成后,祈福一礼便成。
近前的神像襄玉尤为熟悉,正是他襄氏一族的祖宗,为人类造字而颠覆人鬼命运的仓颉。
人类因仓颉得尽世间福,自然视作仓颉为人类之福神。
祈福,祈福,自是向仓颉这一尊福神祈求福降临。
襄玉和寒玉虔诚地跪拜在面前的蒲团上,双手合十,开始跟随着老僧一起诵念经文。
寺庙外紧闭的朱红大门前,襄府的黑楠木马车队列安静停立着,狸奴带领侍卫和婢女以及赶马车的武尤皆守在外面等候,不想扰了寺庙内的清净。
另一辆马车从不远处的小道上缓缓驶来,车驾奢华,马车一侧跟着几名贵族家打扮的婢女和小厮,一看就知,车马内坐的主人也是胤安贵族人士。
马车夫一见寺庙门前的阵仗,连忙一声长吁,停住了马车,他探头近到车前的帘子位置,对里面的人说了句什么,那帘子立刻被撩了开来。
一名淡颜锦服,头上簪着只镶宝立佛金簪的妇人出现在帘后,她眉目清冷,眼神淡然地看向前方的大队人马,停留了片刻,她便放下帘子,徐徐道:“公子既然在此处,我们便改日再来。”
“怎么不走了?”一阵马蹄声从马车后方传来,身姿英挺,神采奕奕的珞元之一身白衣,骑着马翩翩而至。
他拉住马的缰绳,看向前方停着的襄府车马,了然一笑:“公子一般不会来这里,想来是为了月省期的斋礼。”
他从马背上一跨而下,将缰绳扔给一旁的小厮,走到马车前,笑着道:“母亲,你既选了今日做法事,便就今日,改天我恐怕没时间陪你了,大哥和二哥更得不了空。”
马车中的妇人便是珞家三公子的生母魏妩痕,她听了珞元之的话,再次掀开车帘,有些犹豫地道:“可公子今日在……”
珞元之甩了甩手,不甚在意道:“公子跟我们素来亲近,不会计较的,再说这寺庙今日只是禁了那些平民,可没说氏族不能入内。”
魏氏一想,觉得有理,便对他点了点头。
珞元之从胸前拿出桃花扇,动作潇洒而风流地一展开,边扇着风边大迈步便朝着寺庙大门口行去。
如珞元之所说的那般,看守在门前的狸奴,都不用禀报襄玉,便直接对他们放行。
珞府的马车紧挨着襄府的马车停靠,珞元之亲自将魏氏从马车里迎出来,母子俩也将婢女和小厮留在外面,就两人进入了寺庙里。
在他们马车的后方,月篱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她勾唇一笑,自言自语道:“没想到今日会这般热闹,襄族,寒族,珞族,”她目光一转,檀口微吐,“还有……言族,盛族,可都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