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一静,襄玉发出一声虚弱的轻笑。
他缓缓扭头看向正望着他的月篱,幽幽道:“看来……你是潜入了我书房的密室中,看了那卷轴了。”
月篱也不否认:“我进去并不是难事。”
“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瞒你。”襄玉边说边裹紧被褥,将下巴深埋其间,整张脸越发显出几分羸弱,但他说出来的话,却强硬十足,“放心,在你被我亲手送上血祭台前,我是不会死的。”
说到这里,襄玉的目光闪过一抹怅惘,他的声音再低下几分,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我答应你的,自会做到,你答应我的,也别忘了。”
月篱眼神一窒,睫毛轻颤。
她突然问道:“我死后,您会难过吗?”她再度看向襄玉,带着困惑和试探,“哪怕就一点点,您会吗?”她说这话的时候,还用手指头掐着尺寸,比划了一下。
时而娇俏灵动,时而成熟妩媚,时而天真无邪,时而凶残嗜血。
她眉梢含娇染魅色,双眼圆黑若刚被水洗过的葡萄,闪着晶莹水光,一身红衣将肌肤衬得如冰似玉,身上带着的盈盈篱花淡香,让人略一失神,便犹如坠入纯艳相交的幻境之中,只觉眼前女子真乃尤物。
着实是应了那句她曾用在三皇子身上的“秀色可餐”四字。
面对这样的月篱,襄玉心头突觉沉闷。
她看向他的眼里,裹含着希冀、期许、怜悯和小心翼翼,还有虽深藏在里面、却让他能一览无遗的怅然、无奈,甚至……绝望,
看得越久,那道沉闷之感越是强烈。
襄玉放在被褥下的手不由一紧,恍惚之间,他回答她道:“会……”
话说出口后,他才惊觉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迎上月篱呆愣中带着一丝惊喜的眼神,他正犹豫着要收回才说出口的话,视线却突地被她正抬高的一只手臂吸引住。
襄玉两汪墨色中,刹那间如深潭被击入小石子般,荡起几圈波澜。
看着那手臂上醒目的已凝结成固状的殷红血迹,襄玉眼神蓦地一沉。
未待月篱反应过来,襄玉突然掀开面前的被褥,伸出手一把将月篱受伤的手臂抓住,然后猛一用力,将她生生拽到自己面前,然后再度将月篱压在身下。
两人额头相抵,彼此呼吸只差毫厘之距,甚至能听清对方的心跳声。
对视之间,襄玉抓住月篱受伤手臂的手缓缓向上游走,在伤口处倏然停下。
月篱正不解,伤口处突然被用力一摁,月篱疼地一声龇叫,双眼圆瞪,神态如同一只被踩中了尾巴正炸毛的小猫。
襄玉盯着月篱的双眼中突然生出一抹幽暗,还隐隐生辉。
两簇辉光却显古怪,透着兴奋,还参杂着一丝贪婪。
但同时,从襄玉紧蹙的眉宇和紧抿住有些泛白的双唇,可以看出,他还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襄玉面上结霜的症状越发严重,身体的颤抖在他吃力的克制下依然制止不住。
月篱从未见过这般失仪失态的襄玉。
襄玉的左肩处,血红的星点光芒一闪即逝,尽管隔着一层裘衣,还是被月篱看到。
月篱目光一顿,了然地喃喃道:“原来如此……”
灭族咒乃世咒中的一种,是2600多年前始祖厉鬼对世代襄族人种下的诅咒。
如今灭族咒开始发作,诅咒里属于施咒者的气息便会自动侵入到襄玉的体内。
刚才她看到的那抹红光便是始祖厉鬼的气息。
月篱顺着襄玉的视线,看向自己手臂上被已凝固的鲜血覆盖住大半的伤口,再看向襄玉眼中不断涌起的暗流,一个诡异的念头突然窜入她的脑海中。
她不由脱口而出地问道:“您难道想吸我的血?”
低闷的一声沉吟从襄玉的口中发出,有别于他惯常的清冷之音。
他紧抓住月篱的那只手依旧未松开,反而扣得越发的紧。
月篱忍不住再次发出一声抽气声:“疼……”
她此时早已忽略襄玉身体传来的阵阵冷寒之气,只看着他俯身不断朝她逼近的脸,犹豫着到底是否要将其推开。
只是没等她做出决定,襄玉如万年冻块的身体已经完全将她覆盖住,他动作有些粗暴地一把将月篱那只受伤的手臂抬到近前,头一埋下,一口便咬在了伤口处。
月篱身子剧烈一颤,只觉一道温热湿润的触感之物舔舐在伤口之上。
月篱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
身旁的少年,以焦躁和极具侵略性的方式,让伤口渐生灼热,然后一路攻城略地,肆无忌惮地将那一寸肌肤彻底点燃。
很快地,月篱感觉有一股火辣辣的钝痛感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遍及并游走全身。
她的两尾笼烟眉不由蹙起。
猛然间,一道更为剧烈的刺痛感骤然传出。
紧随其后的,是襄玉喉咙处响起的吞咽声。
月篱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里的血液经由伤口,正源源不断被吸入襄玉口中。
月篱双颊之上蓦地飞起两团红霜,她不由暗自庆幸现下四周门窗紧闭,无人来打扰。
几天前,她也喝过襄玉的血,跟现下的情形倒有几分相似。
自己和襄玉的血通过这种方式互换,是不是代表两人已相融相生了?
她曾听香寒说过,人类男女的新婚夜里,要行床上之礼,经此后,便是相融相生,结为一体。
此刻,她与公子血液互融,也可视为相融相生。
那是否也既成一体呢?
月篱这般想着,一直隐秘深藏的心思仿佛在一瞬之间得以实现,她嘴角不由露出一个十分愉悦的笑,眼角眉梢不自觉间皆已带上了一层欣喜的光亮。
脸上的绝美魅惑容颜,越显神彩。
襄玉依然在贪婪地继续不断吸食月篱的鲜血。
他本是人类,在被始祖厉鬼气息侵入后,竟生出了喝鬼怪之血的欲望。
月篱看着这样的襄玉,脸上的笑容又淡了下去。
“对不起……”埋首在她手臂间的襄玉突然说道。
月篱手上的那两瓣温热一撤,襄玉缓缓抬起头来。
他看向月篱,墨色的双眸里第一次出现了一抹自哀和难堪之色。
“你走吧。”他用近乎乞求的声音对月篱沉声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