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可否告知我等原因?”珞子安犹如变脸般,神态一瞬间恢复了正经。
“她到底是上了我床榻,已是丢了名声。”
“所以公子给她的交代,就是将她娶回府中?”
“不错。”
珞子安问到这里,陷入沉默。
一旁的珞君玄接着问道:“昨夜,听闻是月篱姑娘擅自做主将寒二小姐掳来,偷放到您床上的?”
襄玉有些头疼地轻叹了口气,随即微微点头。
“那公子与寒二小姐……”
“未曾。”襄玉一拂袖,身子朝后面的引枕仰靠而去,他的口气随着神态,皆变得有些懒散起来,“寒二小姐端庄贤淑,为人正直,看似柔弱甚至不太被氏族接受的外表之下,却有飒爽坚毅的性情,且他父亲寒则水,不但是寒族的三族长,而且在朝中任职正三品太常卿,综合她各方面的条件,嫁进我襄府也算门第相当。”
珞君玄思索着道:“那鸾府那边……”
“鸾老族长那边我会解释。”
“公子圣明。”
“好了,我今日未曾休息好,你们无事便先退下吧。”襄玉双眼再次合上,不再想继续谈下去。
“公子,”狸奴这时快步走起来,面上带着几分急促,“襄族一派的各家氏族皆派人前来,询问公子娶寒二小姐一事,是否已确定?”
襄玉闭眼懒懒应道:“那你就去回复他们,是,赶紧打发他们走。”
“是。”狸奴撩了把额头的汗,连忙退下。
珞君玄和珞元之朝襄玉行礼后告退离去,但唯独珞子安却依然呆在屋子里。
“你还有何事?”襄玉凭着气息,知道屋内还有人。
“公子当真已决定娶寒二小姐?”
襄玉“嗯”了一声。
“可公子并不喜欢寒二小姐,为何要娶她?”珞子安脸上有几分愤愤不平。
“我到了娶亲的年岁,便择一女子求娶之,喜欢与不喜欢,于我而言,有何异处?”
“公子心中难道没有喜欢的人?”
襄玉微顿,睁开了双眼,他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珞子安,回道:“没有。”
“那月篱呢?公子难道不是喜欢她吗?”珞子安说这话时,老成慧敏之色在眉宇间再现。
他带着探究的目光紧逼襄玉,半晌却都未从他脸上的表情里看到分毫的破绽。
“珞二公子慎言!”从外院处理完事情后的狸奴刚巧返回,他刚进门,就听到珞子安说的话,不得不插了句嘴。
狸奴暗中觑了襄玉一眼,见他脸色已不太好,便走到珞子安跟前,低声道:“月篱两个月后就要被送上祭台,此期间,对襄族而言至关重要,珞二公子就不要再多生事端了。”
不管襄玉到底喜欢月篱与否,这已都不重要了,月篱注定死于襄氏一族血祭决策之下,这时候再去深究襄玉跟月篱之间的男女情意,只会给襄玉徒增烦恼,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更何况,襄玉和月篱之间,岂是喜欢与不喜欢几个字就可以说得清楚的。
“我珞族一脉,至少我们三兄弟,效忠的一直都是公子,而非襄族,我珞子安,更是只认公子不认其他襄姓族人,我现在只关心公子所感,公子所愿,公子欢喜,我便欢喜,公子不愿,我便也不愿,公子现下要娶妻,若无法娶一心爱女子,是问如何度过之后漫长的岁月?”
对于珞子安最后的一问,狸奴诧异不已,他怎么也没想到珞子安竟会考虑到此处,他拦住珞子安的手不自觉地就垂了下来。
此时,靠在引枕上的襄玉坐直身子,目光幽然地望向珞子安,道:“我已度过漫长的六百多年,你现在跟我谈如何度过漫长的岁月,不觉得很可笑吗?”
珞子安沉吟道:“过去的六百多年,月篱一直存在,若是血祭后月篱消失了,公子会如何?”
襄玉一愣,他会如何?
说起来,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一直考虑的,都是何时血祭月篱。
珞子安见襄玉总是沉着淡定的一双墨眸之中因为他的这句话染上了一层迷惑,他越发确信自己心里的一个念头。
公子,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对月篱的感情!
可他这个旁观者却看得甚是清楚。
这些时日,他看着从前的眠篱如何一步步变成月篱,看着月篱如何闯出一个个祸事后,然后由襄玉为其摆平,他还看着月篱在襄玉面前表现出来的肆无忌惮,襄玉竟也对其毫无斥责之意,还百般纵容。
从来对别人的感受不曾在意的襄玉,竟也有如此耐心的一面。
他此前从未见过这样的襄玉。
当他看到自月篱彻底苏醒后,襄玉眼中那层终年不化的雾烟终是散尽,再无还复征兆,珞子安便终于确定了襄玉对月篱的特殊到底因何而来。
并非月篱的祭品身份,而是身为男人的襄玉对身为女人的月篱纯粹且毫不自知的情愫。
这件事,珞子安没打算继续点透,他了解襄玉的性格,要想襄玉彻底认清此事,还需由他自己去发现。
别人说再多,都是多说无益。
珞子安就此告辞离去,襄玉却在书房内静坐了许久。
半柱香的时辰快过去了,襄玉终于回过神来,狸奴见此,连忙奉上早已准备好的热茶,随即又焚上清雅的三匀香。
“公子,奴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襄玉喝下一口茶,淡淡道:“说。”
“寒族是胤安第二大族,府中的慑鬼师更是法力强大,且数量惊人,月篱如今法力虽已恢复,可在毫不惊动任何慑鬼师的情况下,当街就能将寒二小姐掳来襄府,这着实有些不合常理,怎么着,也得被一两个慑鬼师发现吧?”
襄玉嘴角微勾:“你是想说此事非月篱一人所为?”
“奴不敢,”狸奴连忙俯身道,“寒二小姐出身胤安第二大氏族,身份尊贵,且性情正直善良,此事因不与她有关,奴也只是揣测……”
襄玉发出一声笑,打断他道:“我可从未提到是寒二小姐从中掺和。”
狸奴一愣,反应过来,顿时汗颜,吓得连忙伏地叩拜道:“……奴该死,不该妄加揣测寒二小姐。”
“起来吧。”襄玉抬了抬手虚扶起狸奴,他嘴角还挂着笑,显然没有生气,“那寒二小姐参与也好,未参与也罢,既然月篱想让我娶她,那我娶了便是。”
所以,寒玉到底是不是耍了小心思,顺水推舟地上了襄玉的床,亦或跟月篱勾结在一处,一起蒙骗他,迫其娶她,对襄玉而言,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月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