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死结,那最后只能是不了了之。”鸾凤安似是而非地回道,他说着视线还不忘好奇地追随一个正从他身前经过的男倌。
“不过,”鸾凤安话锋一转,“暂且不论此次是否是皇族背后主使,我以为不论是皇族一派还是那背后另有的作祟之人,定都不会善罢甘休,既然起了个头,怎会无功而返,就此收场?”
“那依鸾公子之见?”
“有后招!”鸾凤安边说边随意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指向前方。
也就是在同一时间,前方处出现一名宿忧馆的小厮,他手里端着一个玉制托盘,托盘上面盖着层层白色纱布。
透过轻薄的白纱,有一卷轴若隐若现,想来便是鸾凤安此行前来那势在必得之物——
月下美人图之厉鬼月篱。
鸾凤安和珞元之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两人随即正襟危坐。
小船内其他站着的男客和男倌们都也不约而同地纷纷落座,很快地,一舟船的人便安静下来。
珞元之到这时才发现,此次与鸾凤安抱有相同目的的人,不止他一人。
自己这个专门来赏美的,反倒是个例外。
栾鸳跟近旁处一名男客告退后,独自起身朝站在最前端的那名双手端着托盘的小厮走去。
那小厮朝栾鸳点了点头,栾鸳便站到他身侧,然后转过身,面向众人,缓缓开口,落落大方道:“今日诸位贵客聚集此处,想来当中许多人是为了同一物而前来,此时佳时已至,物已抵,对此物的拍卖现在正式开始,价高者得,概不赊账!”
栾鸳说完,便一把扯掉身旁托盘上的层叠纱布,露出里面的卷轴,随即他又命另一名小厮前来,两名小厮一左一右,站立着将画卷徐徐展开,将卷中图景呈现在众人面前。
一幅月下美人图清晰显现。
画卷中,清月高悬,雾霭盈动,漫天篱花飞落间,一身红裳的绝色女子坐在高悬于空的篱花枝桠上,一双腿轻轻地来回荡漾在半空,她左手握着一根篱花枝,右手握着一个酒坛子,脸上带着魅惑众生、清纯绝艳的笑意。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画中女子之美,大家自是惊叹。
可让人更为震惊的,却是震惊画上的美人竟然跟眠篱长得一模一样!
连气韵神态都如出一辙!
“都让让!让让啊!”船内正陷入诡异的安静之时,突然出现一道十分不合时宜的嚣张之声,紧接着两名满脸跋扈的小厮便走了进来。
而这两名看上去长到头顶的小厮,在步入船内的一瞬间,立马转身将同他们一同前来的另一人迎进门内,该人便是刚继任阜族族长不久的阜衡之。
阜衡之穿着一件绿得发亮的元宝纹锦衣,腰间别着一块彰显一族之长身份的翡翠方玉,高抬着步子慢悠悠地走进来,他满脸的不可一世,看着一副从头到脚都恨不得使出十二分的气力显摆他族长派头的模样。
只可惜右侧袖子内空荡荡的一长条,让气势顿减几分。
舟船内若论辈分,在他之上的人也有一些,论官职,比起高者也有数人。
可论起族中阶位,却是无一人能高过族长一阶。
而胤安历来是氏族为尊,在朝堂外之地上,氏族之间通常以氏族阶位定尊卑。
可在大部分人的眼中,阜衡之不过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草包。
要让身份不低的各家氏族跟一个草包见礼,这显然不易。
阜衡之走进来后,见屋内的众人皆是一片沉默,面上不由不悦出几分来。
站在离阜衡之最近的一名男倌见此,连忙上前,笑着率先躬身道:“阜大公……”
“乱叫什么!这是我们堂堂胤安第五大氏族阜族的当家族长阜族长,还不给我认真拜见!阜衡之身旁的一名小厮呵斥那男倌道。
男倌吓得脸色一白,连连躬身认错:“是……是,是小人的错,小人该死,阜大……阜族长大人有大人,还请莫生小人的气。”
“滚开!”另一名阜衡之的随行小厮一把推开那名男倌,男倌身形不稳,踉跄着朝后连退数步,被一名男客扶住才未绊倒。
“该拜见的,都来拜见吧,难不成都跟这宿忧馆内的男倌一般,不知礼数?”阜衡之斜眼飘向在座的众人,口气讽刺道。
几名氏族面含愠色,皆一副要发作的模样,但终究还是被同行的其他几名氏族跟劝了回去。
僵持了片刻,鸾凤安笑盈盈地率先一步,上前,躬身一拜,主动朝阜衡之见礼:“阜族长安好。”
其他人见此,皆是跟随,情愿的,亦或不情愿的,都纷纷主动上前,向其见礼问安。
在一片此起彼伏的见礼声中,阜衡之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他一副上位者的姿态,随口应了声,然后才罢休,抬步朝一侧最上首的位置走去。
坐在位子上的是荀族的一名旁支嫡系贵子,阜衡之趾高气昂地瞪了他一眼,那贵子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一脸憋屈之下,主动让出位子来。
随侍的两名小厮一左一右,满脸舔着笑将阜衡之搀扶到位子上,同时还毫无尊卑之分的用身子粗暴地挤开那名还未完全退出身来的贵子。
那贵子脸上怒极,忍不住便要发作,一扭头,却正巧对上阜衡之轻飘飘看过来的眼神。
贵子下意识地眼神一瑟缩,头顿时低下去,悻悻地收回了视线。
看着这一幕的其他氏族,面上不由地或深或浅地露出几分鄙夷之色,但阜衡之却丝毫没注意到,犹自沉浸在受众人尊崇的虚假意想里。
阜衡之坐下身后,其他氏族和男倌也都回到先前的位子坐下。
阜衡之的视线朝前方两名小厮铺展开的月下美女图扫了一眼,然后移到了刚才见礼时最识时务的鸾凤安身上。
“鸾公子稀客啊,什么时候也开始对这些不男不女的感兴趣了?”阜衡之边说边带着轻蔑笑意地从栾鸳身上一扫而过。
此话一出,周围的男倌脸色都变得难看了几分。
只有栾鸳的脸色,始终维持着淡淡的笑意,无半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