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颇有些歉意地对秦玉环道:“对不起姑母,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是为了玉公子的那个祭品吗?你难道也被那只狐狸精迷了眼,你们之前不是还一起去晋谷……”秦玉环咄咄逼人,继续发问。
“你说到哪里去了,姑母慎言!”秦霜眉头微皱,有些不悦地打断她。
秦玉环见此,目光一闪,明白自己可能真的是瞎乱猜错了方向。
她当即面上一软,口气松下来,伸手整了整秦霜的衣领:“好了,好了,算姑母说错了话,那便不说这些了,只是你为了个鬼怪,竟然错失了如此好的一个机会,姑母不过是替你惋惜罢了。”
秦霜眼色黯然。
他自己也在惋惜,仇凌霜一直是他敬仰的不可企及的目标和梦想,这样一个一直以来他只能远瞻之人,今日竟当众亲口提出要收他为徒,他自是欣喜若狂。
可,他也不能因此就抛下眠篱,见利忘义,行那不仁不义之事。
当初若不是眠篱相护,他早就死在了去晋谷的路上。
一旁的阜迁此时出声道:“好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再提也改变不了什么,就此打住吧,咱们也好久未见了,趁这个机会好好叙叙旧吧。”
阜水画也在一旁附和:“就是,娘今日可赶早起来做了秦表哥你最爱吃的桂花糕,我和大哥都一整日了,可娘硬是不让我们碰,这下好了,你来了,我和大哥总算也能沾沾你的光,吃上几口,快,快,咱们快去吃桂花糕吧,我都等不及了。”阜水画边说边做出一副眼馋的模样,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阜水画是故意说出这番话来缓和气氛的。
俏皮的话一出口,她乖巧的面容上顿时添了一丝狡黠,整个人看着都灵动了几分。
阜水画今日穿着秋绿彩锦绣玉兰图裙裳,头上有一对未成年女子常绾的丫髻,两髻间各别有一朵精致的玉制海棠花,莹白柔嫩的耳垂两边各有一个编丝月光石耳坠子。
一旁的阜迁一身银色锦衣加身,面容俊朗,玉树临风,他正看着身侧的妹妹,眼中荡漾着一层愉悦的笑容,其中透着极其明显的宠溺。
原本秦玉环是小妾,阜水画和阜迁都应叫她一身姨娘,但因为阜义对秦玉环还算宠爱,所以便特许她膝下一双儿女唤她娘,还任由她将两个孩子放在身边教养长大成人。
除此之外,阜义的正妻之位自阜衡之的生母,也就是先前的阜族族长夫人去世后便一直悬空至今,阜义身边走走停停无数女人,最后只剩一个秦玉环还在身边,所以秦玉环的一双儿女唤出的“娘”这个称呼就算不合规矩,大多数人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气氛渐暖,四人愉快聊着天,快步朝远处走去。
几人的身影刚走不一会儿,又有两人出现在廊下。
“寐生境?”其中一人暗哑的声音里带着惊讶,是盛无郁。
跟在盛无郁身侧的柒梨回道:“正是,她能在一般阵法里穿梭自如,正是因为她体内有寐生境,而寐生境恰好是失忆所致。”
盛无郁的脚步不由慢下来,思索着道:“可就算如此,也无法说明她就是月篱吧?”
柒梨摇头:“盛二公子您想,月篱消失了六百多年,这六百年间,玉公子轮回了几世一直在找月篱,然后眠篱就出现了,今日仇公子又引出应魂阵来测探眠篱是否就是月篱,而紧接着《鬼搜笔录》上记载月篱的竹卷就被眠篱的字御当众销毁,这一连串的事情下来,还不够清晰么?”
盛无郁枯槁萧瑟的面色上闪过一道惊疑,沉思片刻,他的嘴角逐渐浮起一道诡异的笑。
*
襄玉所居住的玉宁居内,聚集了襄族派系各大氏族的重要人物,大家皆是为眠篱是否就是月篱一事而来。
“还请公子告知我等,眠篱是否就是六百多年的厉鬼月篱?!”寒韬眼神凛然,口气带着急迫地问道。
襄玉换了身更宽松的白玉色道袍,懒懒地仰靠在榻上,眼睛半眯着,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正无聊地玩转着手中的一颗夜明珠。
下首处,各家氏族的族长皆是神情肃穆,一瞬不瞬地看着襄玉。
过了半晌,襄玉才不疾不徐地答道:“你们认为是便是,你们认为不是便不是。”
在场的氏族们倒抽了一口气。
又是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所以到底是还是不是?
几位族长交换神色,依然不肯罢休,继续连番上阵,软磨硬泡地缠着襄玉,摆出一副不给个确切的答案就不离开的架势。
因为涉及到自己,打从这些人进入玉宁居的书房后,眠篱便化成一道红光,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偷溜了出来。
她想去透透气。
有关她到底是不是月篱这个问题,夜深人静之时,她也会偶尔问自己。
她自然是月篱,可她也只是知道自己是月篱,却无法切身体会到自己的确是月篱。
她还没有恢复记忆。
也还不知道六百多年前的自己,到底跟公子是如何的一段孽缘情深。
眠篱想到此处,微微叹了口气。
她有种预感,自己的身份,恐怕瞒不了多久了。
脚下有山风扫地,卷起数片落叶,她身子不由一颤。
这还在盛夏,才刚日落,怎么就觉得有些冷了呢。
这稽壑山上,不愧是避暑圣地。
眠篱双手不由地抱紧双臂,让自己能暖和些。
她刚要继续前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唤:“眠篱姑娘?”
眠篱转身看去,只见一身石青色布衣,手里提着一株不知名草的三皇子正朝她走来。
待他走近后,眠篱看见他指甲缝里带着些泥土,头发和布衣上还沾染了几处草屑。
眠篱朝三皇子行礼后,问他道:“三殿下又发现奇花异草了吗?”
三皇子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反而是看了看她紧抱着的双臂,眉头微蹙:“你没事吧?”
难得的比起花草,这一次他更先关心起人来。
眠篱面露茫然。
三皇子见此,连忙解释道:“仇公子他没把你伤到吧?”
眠篱了然,她松开抱在面前的一双手臂,笑着道:“我只是有些冷,身体无碍。”
眠篱说完便准备告辞,三皇子却又叫住她:“眠篱姑娘,你……”
他面露难色,犹豫了许久,终是道:“你之前对我说的……那些话还作数吗?”
说完整句话后,三皇子脸上已微显罕见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