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玉受珞子安之托,提前在苏水别院筹备学子会,如今大致将成,皆是因这些鬼怪这几日在此处不眠不休的劳作。
“调人从胤安前来,要花费些时间,这山中既有人手,我便暂借来一用。”襄玉对眼前这一幕随口解释道。
他态度极其平淡,与正目瞪口呆、一副初开眼界的在场其他氏族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过这一幕,除了住在襄府和经常出没襄府的人,其他人的确是难得见上一回。
被襄玉一句话打断思绪后,众人恍惚间回过神来。
长期看守苏水别院的一名内侍携另外数名内侍上前,依次引贵人们入住各自的别院。
虽只是别院,但其面积却比一般别院要大出许多,体量与行宫无异。
襄玉被安置在玉宁居内,无论观景位置还是离正厅的距离,皆是上选之地,与皇帝所居的太和居无甚差别。
眠篱和狸奴带着几名襄府下人刚将玉宁居收拾一番,珞家三位公子和寒则水便前来拜会襄玉。
寒则水身为寒玉的父亲,看着却跟寒玉气质不太相近。
比起寒玉的灵巧,寒则水面相却透着几分愚拙之气,脸上始终挂着和善的笑意,看上去是个脾气极好的人。
眠篱上前,刚要对几位衣着光鲜的贵人行躬身礼,眼角却无意间瞟到在数片男衫之间,还有一人。
寒玉眼梢自然流出的一道媚光,在黄昏余晖之间,尤为动人,她自三位贵子身后走出,对眠篱浅浅一笑,唤道:“眠篱姑娘。”
声音若袅袅空灵余音,绕梁而去,渐入天际。
眠篱朝寒玉一笑,然后和狸奴朝几位贵人依次见礼。
许久未曾见到的珞君玄一身素衣,走到眠篱近前,将她从头到脚快速打量一番后,眼中含着赞赏,淡淡笑道:“确是已堪为佳人也。”
眠篱应道:“多谢珞大公子赞赏。”
坦然受之,一点都不客气。
珞君玄本就喜她内透洒脱的脾性,所以丝毫未有半分不悦,他畅快一笑,点了点头,便看向一旁的狸奴,问道:“公子呢?”
“公子应在玉宁居的小花园内。”狸奴笑眯眯地回道,“奴引各位贵人前去。”
说完便在前方引路,带着几位贵人返回玉宁居去了。
眠篱望着几人离去的身影,见珞家三位公子时而与寒则水交谈,时而又侧头跟走在最后面的寒玉有几次眼神交汇,不时也聊上几句,几人之间看上去十分熟稔,氛围轻松融洽。
眠篱的视线最后停在了一身藕玉色罗衫的寒玉身上。
看着她腰身丰盈,走起路来,步步生媚的背影,眠篱心里不由思道……
最近见寒二姑娘的次数,似乎多起来了。
糟糕!又忘记还她白帕了!
上次因为和殷恒说那封诉情信,被打了岔,当天便没有去寒府归还白帕,没想到方才又忘了。
眠篱无奈,只能再等之后找机会私下给她了。
她正想着,耳畔突然响起一个男声的轻唤:“眠篱姑娘。”
眠篱回头,看向来人,是个一身文士打扮的面生青年。
在这稽壑山中,有文士出没,身份多半是某个贵人的谋士。
眠篱与该青年互行平礼。
眠篱以为青年会跟自己交谈几句,却不想在行完礼后,这青年只是朝她友好一笑,随即便离去了。
眠篱看得一头雾水。
特意停下来,只为打个招呼?
眠篱也不多想,独自朝玉宁居外行去,想要趁着空档,先四处闲逛一番。
不料途中,却遇到一事。
寒族族长夫人大寒氏和寒族三族长夫人三寒氏同时分别命寒府下人送来了一模一样却各呈一碟的山野果子。
山野果子颜色鲜红,樱桃般大小,前来的襄府下人说是在路途中采摘的,是十分野趣之物,其味甘甜,入口清凉,乃夏日极其解暑的上佳之品。
寒府两拨下人都遇到了眠篱,便将山野果子都递交到她手上,托她转交到玉宁居内公子房中。
因皆是出自寒族,眠篱不免有些疑惑,这寒族内部为何特地分出两拨人来给公子送相同的果子?
眠篱双手各端着一盘山野果子,重新返回玉宁居。
公子和珞族三公子、寒则水父女正在书房交谈,是狸奴出来应她,接过了她手中的两盘果子。
眠篱道别刚准备离去,余光却看到珞君玄先一步出来了。
珞君玄也看到了眠篱和狸奴,他几步走到二人跟前,从狸奴端着的两盘山野果子里挑了两颗硕圆且红得发亮的,放了一颗到嘴里。
一口咬下,汁水充足,甘甜清爽,珞君玄脸上透出一丝满足。
“珞大公子这就要离开了么?”狸奴笑眯眯问道。
珞君玄手里把玩着余下的一颗,笑着道:“我前来本是邀公子外出垂钓,但公子今日似是累了,我既无他事,便先出来了。”
他说完不再多做停留,又从碟子里挑拣了一颗,冲两人笑笑,便转身离去。
眠篱见珞君玄走起路来,素衣轻扬,一身的闲逸之气,不由道:“珞大公子前来参加学子会应是顺道,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来稽壑山避暑消遣吧?”
狸奴一对狸猫眼依然维持着笑眯眯的模样,虽不应,却是赞同。
明日学子会即将到来,贵人们各自安顿好后,便早早安歇下来,一整日行路,大家都有些累了。
夜色降临,苏水别院逐渐归于一片寂静,早些时候前来安顿的一行人引起的躁动逐渐消散,独属于山林的空灵之气重新萦绕在别院四周内外。
清透皎白弯月之下,被如璞玉清辉般的月色包裹住的一处花草园内,一抹隐隐透着蓝的少年身影正步履偏急地来回穿梭其中。
近看之下,蓝衣少年额间已有细汗,眼神充斥着焦躁和不耐,一对浓眉紧紧蹙起,似是正面对着一个天大的难题无法得解。
蓝衣少年又走了一阵,发现自己再次回到了方才站立的位置,当即发出一声沉沉的气闷声。
言文阙确是遇到了难题,还是一道对他而言,总是久经不变的难题。
他又迷路了。
言文阙此时几近抓狂,他被困在这个花草园里已经近两个时辰,他自认为已经尝试了所有不同方向可能存在的出口,但不知为何,此处依然如同一个迷宫般,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
早知道就不来这里赏什么夜景了。
言文阙沉沉地又叹了口气,准备继续探路,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轻笑声,紧接着是交谈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