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秦霜和恭兮月做阵法测试的整个过程,仇凌霜都一一目睹。
他有些意外,不过是刚入了隐名阶的慑鬼师,竟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自创阵法,着实是罕见,此人在阵法上倒是有些天赋。
而且,刚才他也听到恭兮月说,这位名叫秦霜的慑鬼师,曾被玉公子夸赞是阵法奇才。
“公子,老奴给您新沏的茶,您尝尝。”陶翁端着一个月季描金素瓷茶杯走过来,递到仇凌霜的面前,打断了他的思索。
“忙了一整夜,用茶驱驱疲气。”陶翁又道。
仇凌霜接过茶杯,饮了一口,一股清新之意瞬间遍及全身。
他舒服地舒了口气。
“那位刚入隐名阶叫秦霜的慑鬼师,跟襄族的玉公子有何关系?”仇凌霜边继续喝茶,边随口问道。
陶翁正在整理昨晚被仇凌霜翻乱的书架,听仇凌霜如此一问,当即停下手中的动作,俯身回道:“之前与玉公子的祭品前往晋谷救失踪舞姬的慑鬼师,便是秦霜。”
所以,后来也赶去的玉公子和秦霜,应该是在那次有了交集。
仇凌霜略一思索:“是鸾大人亲自指派的秦霜?”
“是。”
见仇凌霜似是对秦霜感兴趣,陶翁便又多说了几句。
“秦霜在去晋谷前,因有惧鬼症,慑鬼术一直停在隐为阶,还得了个‘胤安最弱慑鬼师’的称号。”
说到此处,陶翁微微皱眉:“说来也是奇怪,从晋谷回来后,他倒是像突然开窍了一般,对鬼怪不再像先前那般怕了,而且每日勤学苦练,积极提升修为,想必是晋谷一行,收获颇丰。”
仇凌霜微侧过头,讶然:“怕鬼?”
陶翁点头:“秦霜的父母是被厉鬼吃掉的。”
仇凌霜闻言,眼中瞬时一黯,随即闪过一道锋芒。
“他主修的可是阵术?”
陶翁想了下:“不错,公子怎地这般清楚?”
每个慑鬼师,可兼修阵术、符术、封印术、幻术、结界术、咒术等各类术法,并从中择一最擅长的术法作为主修。
秦霜毫无疑问,正如玉公子所说,是个阵术奇才。
仇凌霜又抿了一口茶,淡淡回道:“猜的。”
他看向窗外,方才秦霜和恭兮月所站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
仇凌霜端握茶杯的手微微一紧,旋即松开。
茶杯杯沿处,几滴未被带走的茶水顺着杯身一路滑落而下,最后轻柔地滴落在仇凌霜面前的一卷摊开的新竹简上。
晶莹圆润的水滴在刚写满字、笔墨还未干透的竹简上逐渐化开,最后成为一滩浅平的水渍。
被水渍晕染开的三个字,在晨光下闪烁着极淡的光泽——
“应魂阵”。
测鬼身,鬼入阵,后以血启阵,并以神魂相招,若为书中鬼,则书应、光显。
一旁摊开的另一陈旧竹简上,正停在厉鬼月篱的详页处。
*
恭兮月带着通过测验的连理枝兴冲冲地赶到襄府,依旧是从天而降的出场方式,惊得正在玉扰院外打扫的几名小婢女纷纷躲到身旁的石墩子后。
一名婢女探头去看,见又是恭族那位总是从天上下来的大小姐,这才站出来,跟其他几名婢女一起上前,齐齐躬身问安。
恭兮月一脸兴奋地问道:“眠篱在吗?”
“眠篱应是在的,奴婢领您去。”一名小婢女说完,便带恭兮月进入院内。
恭兮月跟上,顺手在身侧鼓囊囊的粉色锦袋上拍了两拍。
眠篱刚将已写好的一千页“妄”字呈交给襄玉,她才从襄玉书房内走出,就看到一身粉嫩的恭兮月正跟一个小婢女朝这边而来。
恭兮月也看到了眠篱,她兴奋地快步跑上前,一把抓起眠篱的手,欢喜地大声道:“我做好法宝了,特地带来给你!”
眠篱连忙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看了看书房方向,示意她小声点,随后拉起恭兮月去到自己房内。
两人刚进屋,恭兮月就迫不及待地将法宝“连理枝”展示给眠篱看。
“有了它,你定能旗开得胜。”恭兮月拍着胸脯保证道,一脸的自信。
眠篱看着手中像翅膀一样的木制品,对恭兮月一脸的感激涕零:“您放心,奴定会好好用它,不浪费您的一番心意。”
恭兮月很满意眠篱的反应,也不做过多停留,在告诉眠篱三皇子明日的行程后,便告辞离去。
“他明日要前往胤安南面的稽壑山寻一株叫天巡的草,这可是我专门为你去打听的,你不若带上连理枝,去试验一番如何?”
眠篱牢牢记住了恭兮月这番话。
可看着手中的连理枝,她不禁产生了一丝顾虑。
虽说眠篱心里十分相信恭兮月的法宝锻造能力,可这法宝看着外形着实普通,拿在手里,不过就是一块普通木头雕的成对鸟翅而已。
若是明日用在三皇子身上,这法宝压根没效果,该如何是好?
眠篱想了想,决定还是得先提前试验一回。
她按照恭兮月所说的启动方法,双手合十,默念术语,很快的,那翅膀便发出一阵白光,然后扑扇了两下,“嗖”的一声便飞出了窗外。
眠篱都还未来得及看清,就已飞走不见了。
就在眠篱在屋子里走到第四圈的时候,一阵翅膀扑飞声在窗外响起。
眠篱连忙走到窗口处,只见那正扑扇着的翅膀正停在半空,翅膀上面多了一封信件。
眠篱赶紧伸出手,将翅膀收回来,并取过信件查看。
这信件,应该就是恭兮月口中的跟情爱相关之物了。
眠篱将信件打开查看,她闻到了一股墨香味。
从墨香味的浓淡程度来看,这封信应该不是最近写的。
眠篱读起信件上的内容,是一封诉情信。
这封信言辞恳切委婉,字里行间透着写信之人的真挚,思慕之情跃然于纸上。
其真切之意,就连在情爱一事上木讷的眠篱一口气读下来,都因有动容而脸微微发红。
在末尾落款处,眠篱看到“永詹”二字。
永詹,应是写信之人的表字。
胤安的男女不管及笄或及冠与否,从出生起,家族便为其取了字。
“永詹……”眠篱反复念着这两个字,试图去回忆到底是谁,但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这是一封对所爱之人在日复一日的日子里,日积月累所形成的爱慕。
被诉情之人,是仇族的仇云若。
她从写信人的笔端处读到了一丝怯意和退缩,却又想让对方知晓自己心意的挣扎与矛盾。
既然是信,就该寄出,不如她帮这人一把如何?
眠篱当即施法,发出字令,将信件寄往仇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