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内果然客人众多,眠篱刚踏入的第一层楼,无一张空桌。
一名店小二堆着满脸殷勤的笑小跑步过来,快速将眠篱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见她周身虽无任何饰品,但衣服料子明显是上等货,当即脸上的笑越发热情起来:“客官,一位吗?”
眠篱还是第一次独身来到这样的场合,她稍微有些不自在:“……嗯。”
“这边请。”店小二笑着将眠篱迎上了二楼临窗的一张空桌旁就座。
店小二开始报上一长串菜品的名字,眠篱什么也听不懂,就单单只听懂了“小黄鱼”三个字。
进酒楼若不点个菜什么的,很容易让别人起疑心,于是眠篱果断道:“就来一份小黄鱼吧。”
店小二一脸惊喜:“客官您真是好眼力啊,这小黄鱼可是我们店内的招牌,肉质新鲜美味,独此一家!”
眠篱面上一喜,若真是如此,还真得好好尝尝。
“还要其他的吗,客官,来壶酒什么的怎么样?”小二又问。
“不用,一碟小黄鱼就够了。”
眠篱突然想起人类处理肉类食材,都要煮熟了才能吃,又补充道:“对了,我要生拌的,不用煮。”
店小二一愣,第一次见人点生的鱼肉,不是只有下贱的鬼怪才食生肉么?
他眼中不禁闪过一道狐疑。
眠篱见此,恐店小二对自己的身份生出疑心,连忙道:“我打包带给我家主人,回去再煮熟即可,这样鱼肉口感更佳。”
店小二恍然大悟,表情又恢复如常:“原来如此,那小的明白了,客官先坐着,稍等片刻,马上送上小黄鱼。”
“多谢。”眠篱礼貌地点点头。
店小二堆着笑离去。
他一走,眠篱嘴角的那一点笑意瞬间尽数敛去,她坐在桌前,平气凝神,汇集五感之力,开始在酒楼内探寻修刹鬼和奈魉鬼的踪迹。
楼下刚才她便留意过,确定没有。
而楼上,除了她坐着的正厅,还有数间包厢。
正厅一眼望去,轻易便可察觉到无任何鬼怪的气息。
眠篱闭上双眼,开始用五感一一探查每间包厢内的情况。
从左侧到右侧,然后到里侧……
突然,眠篱眼睛睁开。
找到了!
她从座位上腾地站起身,刚要离去,那店小二恰巧端着一大盘小黄鱼走了过来。
见眠篱一副要走的模样,店小二脸上的笑当即就凉下几分,敢情这是要赖账中途走人。
但他还是继续维持着笑,问眠篱:“客官这是怎么了,这就要走了?”
眠篱朝那盘子里片片鱼鳞闪着浅浅金光,光滑透着腥香气、弧度线条极好的鱼身子瞧了几眼,忍不住嘴馋地咽了口口水。
眠篱朝怀里摸了摸,才意识到她今日出门没带银子。
看来别无他法了……
眠篱冲那小二露出一笑,跟着就朝那盘子上方一拂手,整盘的小黄鱼瞬间便被收入她的袖中。
那店小二看到眠篱不依靠任何法器就施展法术,当即脸色大变,惊恐地指着眠篱,失声道:“你是鬼……”
“鬼”字还未完全说出口,眠篱已伸出右掌,掌心直直地拍在店小二的额头正中处,店小二眼神的焦距渐失,眼珠子一阵猛颤,随后恢复正常。
他再看眠篱时,已如不认识她一般,直接从她面前走过,去到楼下迎接下一位客人。
眠篱松了口气,快步朝里侧修刹鬼气息传出的方向移动而去。
走到锁定鬼气的包厢门前时,她正打算推门而入,手上的动作却突然一顿。
因为隔着一道门的房间内,除了修刹鬼的鬼气以外,她还感应到人类的气息。
而且不止一人,是很多个,还皆是贵子。
这时,里面传出说话声。
“荀小公子,喝下这杯酒,你就别再计较哥哥我刚才无心开的玩笑了,怎么样?”一个陌生的男声轻佻地道。
眠篱面露诧异。
荀广彦怎么也在里面?
一阵起哄声响起。
只听那陌生男声又道:“怎么,不给面子?当真是生气了?”
荀广彦依然没应答。
那男声不依不饶,继续纠缠道:“这样吧,反正夺了荀二小姐贞操的那个下贱鬼怪已经被你们荀族处置了,她姑且算是半个寡妇了,若日后她嫁不出去,没男人要,我就姑且委屈下,吃点亏,将她收了做个贱妾,或者外室什么的,毕竟好歹是咱们皇族一派中首屈一指的大美人啊,这事要真成了,到时候你可就成我的小舅子了。”
那男声说完后,发出一阵淫笑声,房内有几人跟着笑起来。
荀广彦那还处于变声期的声音此时终于响起:“阜二公子,盛夫人若是知道你方才对我所说的话,你觉得她会对你怎么样?”
没有眠篱以为的气急败坏,反倒是出奇的平静。
门内突然陷入一阵死寂,片刻后,传出数声瓷器被砸烂摔碎的激烈声响。
眠篱面上一惊,飞快地扫视了周围的环境。
她抬头注意到包厢上方处,外侧走廊的墙面并未完全单独将包厢隔开,若站在顶上的房梁处,俨然可以看到屋内的情形。
眠篱当即一闪身,化作一道红光,飞上房梁,随后变成一颗杏花花屑,停在梁上,从上往下偷看屋内的几人。
包厢内,此刻一片狼藉,桌上、地上、椅子上,随处可见碎瓷片、瓷渣,还有被打翻的饭菜酒水。
屋内一共约十名贵子,荀广彦一身玄青色锦衣,站立于一侧,紧挨着他的另一侧,是一身着浅蓝色锦衣的少年。
两人面对面,呈剑拔弩张之势,剩余的其他贵子或坐或立,正不知所措地看着两人。
眠篱认出在他们之中有几张熟面孔,正是此前在慑鬼院回廊上故意挑衅嘲笑殷恒的那几人。
跟荀广彦对峙的那跋扈少年从房梁的角度看去,长相还算俊朗,个子比其他贵子皆矮上一小截,气质稍显平庸,在众贵子中不甚起眼。
加之这少年神态举止透露着十足的纨绔,跟虽年龄小几岁、却隐有稳重大气之风的荀广彦站在一起,高下立见。
那跋扈少年此时突然伸手指着荀广彦的鼻子,表情嚣张地嘲讽道:“说你是个乳臭未干的总角孩童,你还真是啊,一言不合就抬出族中长辈来我跟前嘚瑟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