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文修本就是临时起意,随口一说。
没曾想孔颖达还上心了。
他突然很严肃地询问:“敢问狱友,你所说的代言是否指代天子草拟诏命?”
听到他这么说,郑文修这心里也是咯噔了一下。
难道说“代言”在这个时代是这种意思?
那可要不得!
他连忙道:“哪能啊?我说的是帮忙宣传。”
孔颖达皱眉:“宣传何物?”
“酒!”
“你让老夫帮你宣传酒?”
“刚刚我还觉得这个想法不切实际,但你都好意思要拜我为师,我请你帮忙宣传貌似也没什么不可以!”
把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往往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如果能成功让孔颖达代言如意酒楼马上要推出的蒸馏酒,那给如意酒楼带来的益处将是难以想象的。
他这大胆的想法让孔颖达很愕然,甚至有些哭笑不得。
他摇头道:“高人的想法着实难解!”
裴如意也是小声对郑文修道:“以孔大人的身份和地位,他避嫌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帮我们宣传酒呢?而且我们酿的酒也不需要宣传啊,可能能大卖的!”
“你且看好了!”
郑文修冲着她神秘一笑,然后把孔颖达拉到一旁如此如此地说了一番。
很快,孔颖达便异常激动地道:“这个时候,你难道不该上酒让老夫品尝吗?”
小琦闻言,瞠目结舌道:“不会吧?公子真的劝说成功了?”
裴如意也是满脸不可思议:“这……这怎么可能?”
孔颖达在大唐文人士子中的地位是极高的。
他个人的品行也是让人瞻仰的。
在这种情况下,他卷入生意场,还为如意酒楼的酒做宣传,这跟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没有任何分别啊!
像他这种洁身自好的当世大儒,孔圣人的后裔,怎么会做这种糊涂事呢?
郑文修都和他说什么了?
她真的看不明白,也想不通。
郑文修笑着看向她道:“别愣着了,赶紧去拿酒!”
裴如意也没耽搁,迅速去酒窖取出一坛蒸馏酒,倒予孔颖达品尝。
孔颖达喝了一口,大惊道:“好酒啊!虽烈但入肠,让人回味。你是如何酿出这种酒的?”
“这就是商业机密了!”
郑文修笑了笑道:“不过有一点我可以透露。我这酒的酿造之法,不同于已经存世的所有的酿酒之法,它将让酒重新被定义!”
开酒楼又怎么能不酿酒,尤其是好酒呢?
早在他成为如意酒楼的新掌柜时,他就秘密建造了一座酒坊,开始用蒸馏之法酿制白酒了!
现如今拿出的酒都是那时候酿的,正是口感最好的时候。
本来他是准备辩论赛结束后择机推出的。
如今孔颖达既然答应帮忙宣传,他索性今天就给正式推出了。
他对孔颖达道:“今晚我们如意酒楼宴请诸位大人,还有在辩论赛中表现出色的佼佼者,到时候就有劳狱友了!”
孔颖达笑道:“你这是又想让我帮你去请房大人、魏大人他们?你难道就不怕明天早朝之上群臣一起奏参我们?”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郑文修看得很开:“诸位为儒学挺身而出,又为国选才,同时也帮了我们大忙,我们如意酒楼略备薄酒感谢有何不可?”
“而且世人都知诸位大人的官品,我们就是想贿赂你们,你们也定然不会收啊!所以哪怕有宵小之辈参奏,想必皇上也不会说什么的!”
“不出我所料的话,他还很有可能龙颜大悦,破格提拔裴行俭、薛仁贵等在辩论赛中脱颖而出的能人呢!”
“你啊你……”
孔颖达指了指他道:“什么都被你算得清清楚楚。也罢,既然都被你拉来当评委了,我也没打算下你这条贼船。邀请房大人、魏大人等的事,就由我去做吧,你可要兑现承诺。”
“咱们这关系,我还能诓你不成?”
郑文修咧嘴一笑,赶紧让人去准备。
傍晚时分,如意酒楼便宾客如云。
孔颖达的面子是真管用,颜师古、房玄龄、魏征等人全来了。
裴行俭、薛仁贵等人也来了。
待酒菜陆续端上,代郑文修做东的孔颖达端起酒杯道:“房大人、魏大人、虞大人……你们都可尝尝如意酒楼这新酿的酒。”
“这酒不同于我们喝过的所有的酒,老夫已经决定为它广为宣传了!”
房玄龄看了眼杯中酒,又看向孔颖达道:“孔大人,这可并非你往日里的作风啊,你难道就不怕魏大人明天早朝参你一本?”
“房大人!”
魏征摇头道:“看来你是不想让魏某喝下这杯酒,吃好这顿饭啊?”
房玄龄很诧异:“怎么,难道连魏大人也被如意酒楼收买了?”
“咱们不彼此彼此吗?”
魏征大笑道:“不然房大人恐怕也不会来吧?儒学能有新论,又能发现诸多可造之材,还有美酒,夫复何求?这一杯,魏某先尝了!”
他喝了一口,旋即咧着嘴道:“好烈的酒,不过……这才是酒嘛!”
众人闻言,纷纷品尝,也都是赞不绝口。
房玄龄沉声道:“这如意酒楼每次出手,都能给人带来意外惊喜啊!只是不知这酒叫什么名字?”
孔颖达就等他这句话呢,当即道:“此酒名为‘将进酒’!”
虞世南忍不住道:“这不是汉乐府的曲调吗?这酒名倒是很别具一格。”
孔颖达端起酒杯,一边走一边高声道:“它还是一首诗,高人新作的一首诗,孔某有幸,诵与诸位听。”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等他诵读外,整座酒楼静谧得掉针可闻。
这种状态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孔颖达忽然仰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掌声和喝彩声顿时不绝于耳。
这回连魏征都羡慕了。
他急忙问孔颖达:“莫非孔大人认识那高人?”
孔颖达笑道:“有缘一见,他也把那些残诗全部给补上了。”
这下全场更激动了。
可以说一首《将进酒》,已经让他们觉得大唐的诗坛都随之改变了。
如果那些残诗再都被补全的话……
那辩论赛再加上这顿酒,将把大唐诗坛,乃至文坛给拔高至一个崭新的高度啊!
孔颖达已经有点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他也一把年纪了。
功名利禄早就看淡了。
唯独儒学,唯独这世间文采,他非但没释怀,而且还看得更重了。
他这一生都以“为往圣继绝学”为己任。
殊不知他同样想看到大唐文坛能够绽放出新的光芒,让后世的文人士子能够瞻仰和效仿啊!
郑文修无疑要让他这个愿望实现了。
而无论是《将进酒》,还是吟诵那些完整的诗,都只属于开胃菜。
他甚至敢断言。
此后一百年,甚至一千年,这个夜晚都将被铭记。
所以哪怕明天被参,被议论,被咒骂,他今晚也要恣意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