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无咎”
就在归无咎为黄希音整理“念剑余法”之时,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归无咎不必回头,就知道这是“小铁匠”的声音。
小铁匠蹦蹦跳跳转到归无咎面前,老气横秋地挥了挥手。身后又有“哒”、“哒”的脚步声传来,极有韵律却又略显死板,似乎不是活人行步的节奏。
归无咎摇了摇头,若是他亲自控制“谢玉真”,这木偶可以做到与真人无异,土着文明中的修者多半看不出破绽。
不过小铁匠本是器灵之身,能够『操』控另一件傀儡,本身已经是惊世骇俗的举动了,也不必太过苛责。
小铁匠急切的冲身旁摆了摆手。“谢玉真”转身来到归无咎对面,口中黄芒一吐,约有数百上千枚玉简噼里啪啦甩落在地上。
小铁匠见归无咎依旧潜心于观法图等五部典籍,拖拽归无咎衣袖,大急道“那些道册不急在一时。你先看看本真人带回来的宝贝。”
除却三部献典之外,小铁匠对于大昌王朝秘藏的器道典籍也异常上心。
只是以器灵之形直接现身,未免骇人耳目。于是小铁匠潜在“谢玉真”躯壳之中,手持昌神君所赠令牌,将另一处库藏的器道典籍洗劫一遍。
这些典籍不比献典,没有实物对照。纯粹是器道一门源流总集、各种法宝法门详疏一类。
但是此刻,小铁匠的心情异常热切。
对于混元真宝器灵来说,只要御宝之人透彻了解炼制法门,就等于法宝真灵掌握了自行炼宝之法,平白多出了一项技能。将心比心,大约和人道修士掌握一门新神通心情相似。
归无咎善解人意,笑着将观法图卷起,开始观看小铁匠取来的器道典籍。
小铁匠这才欣喜,转身和黄采薇一道,喜滋滋地观看黄希音戏水去了。
不过,归无咎并没有先急着观看具体的法宝炼制之术,而是将介绍土着文明中器道源流的典籍先挑拣出来,仔细查看。
这一观览,对于此处器道文明发展,归无咎的认识立刻加深了许多。
在土着文明之中,并无“本命法宝”这一概念。不但如此,其寻常的外炼之宝,品质同样不超过九宗治域中“第五品法宝”的界限。
如归无咎所负巨剑“山河万里”,品质之高已然超越土着文明之中常见的各类宝物,纵然是“天人感应三境”修士所用之宝,也不例外。
但土着文明的炼器之法,并不是说就没有任何长处了。
近百万年前,此间修士发明一种秘法,名为“血祭”之法。
当时一家巨擘宗门之中,有两位通彻炼器之道的天玄上真,一人名为“东冶”,一人名为“南冶”。两人钻研器法数千载,冥冥之中心有感悟,同时得到了启发,传下血祭炼器之术。
二人寿终之时,亲身以此法试之,果然锻炼出一件品质极高的宝物。
归无咎从流传至今典籍判断,那宝物出世时的异象之烈,妙用之玄,不下于九宗器道文明中的混元真宝一流。
甚至单就那一件“祭器之祖”来说,品质多半比混元真宝还要胜过一筹。
只是,如此品阶的宝物需要以天玄上真的『性』命为代价,和九宗混元真宝相比,轻重又不可以道里计。
或有人云,天玄上真只消如“东冶”、“南冶”二人一般,在自家寿尽之时炼合器道,也不至于有什么损失。
天机玄妙,这冥冥中寄托了大因果的法门,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据“东冶”、“南冶”二人传下之典籍,以及历代天玄上真心血来『潮』验证,这以身合器的“血祭”之法,对于神魂完整大有挂碍,恐怕会对转世之身留下极大的后患。
如果不是本人和宗门有因果未了,恐怕没有一个天玄上真会做这等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之事。
“东冶”、“南冶”二人传下法门后,因地制宜,步步有削。使天玄上真以下,各层次的修士都可使用此“血祭”之法。
若是化神修士使用此法,那么所得之宝的品阶,大约便和“山河万里”的第六品等阶相当。
至于品阶最高、以天玄上真之『性』命血祭的法宝,称之为“天祭之器”,乃是各巨擘宗门镇压气运的宝物。
但是有一点限制不得不注意每一件宝物,这“血祭”之法只能使用一次。若是潜力极大的宝材锻炼成宝,贸然以低阶修士血祭之,尽管眼前可以稍加威能,但就长远来看,必定是亏本买卖。
看到这里,归无咎突发奇想,这“血祭”之法固然高妙,但所提炼的宝物,本身基础品阶却太低了一些。
此术只限定每一件法宝只能炼化一次,却并未限制炼制之时宝物是何品阶。
如果是已经达到“混元真宝”品阶的重宝,再经历一次“血祭”之法,不知会变成何等模样。
此法等若是将九宗器道文明和土着“血祭”之法合而为一,说不定是器道之中突破极限的秘法。
小铁匠刚刚和黄采薇并肩而坐,观看黄希音洗澡嬉戏。看了一阵,只觉灵识之中毫无动静,于是又巴巴的赶了回来。
归无咎每会通一道炼器之法,小铁匠灵识之中便会同步掌握一道炼器法诀。此后炼化这一类宝物,再也不需御主费心。
归无咎恰好抬头,迎着“小铁匠”细细端详。心中暗道,若是把“璇玑定化炉”用天玄上真血祭一次,不知有何妙用
小铁匠正要开口催促,让归无咎多观看一些具体的炼器法门,不要只留心于无用的杂记总集一类。
只是四目相对,却看见归无咎目光锋利,似有玩味之意地直视自己。小铁匠觉得心中有些发『毛』,脱口而出道“归无咎。你在打什么主意。”
归无咎正要回答,突然门户之外有人高声道“归道友在否”
辨别出来人之声,归无咎心中微讶。丹气一振,浑厚清音遥遥送出“道友请进。”
此刻这居所有归无咎本人坐镇,因此庭院之内,未设禁阵。眼前一花,已有一人站定在归无咎面前三丈之处。
天山客。
不过此时,此人身上“太阴”“太常”二蛇似乎有些异常,围绕着天山客身躯上下盘旋不止,游动的速度比平时快出何止十倍。
归无咎也未和他客套,单刀直入问道“天山客道友光临寒舍,有何指教”
此时的天山客,却失去了前次相见的粗豪爽利,眼眸之中竟透出几分复杂,道“此行是赠送归道友一件宝物。”
似乎怕归无咎误会,天山客连忙补充道“此物合该归道友所有,并不属于在下的人情往来之列,还望归道友勿疑。”
归无咎大奇,问道“此言从何说起”
天山客自怀中取出一物,乃是一异物卵胎,约莫只有鸽蛋大小。归无咎眼毒,一眼看出这是一枚蛇卵。
天山客悻悻道“昨日宴席之后,太阴、太常二蛇突有异动。待我发觉时,太阴已然产下一卵胎。”
“须知太阴、太常二蛇,寻常是绝不会诞下卵胎的。千万年来典籍记载,太阴、太常产下卵胎,不过是寥寥可数的几例,无一不与身负大气运者相勾连。”
“本人原本心中大喜,自以为是自家气运兴旺。不过本人将此卵留在身边不过两个时辰,太阴、太常二蛇便焦躁不安起来,如何安抚也完全无用。若是再多留一天,只怕这二蛇就要打破契约,反噬主人。”
“仔细一思,才省悟过来,原来这大气运之人,应当是应在归道友身上。”
归无咎神『色』不变,哑然笑道“若是如天山客道友之言,太阴、太常二蛇从不产卵,此蛇岂不是早就该灭绝了”
天山客连忙摇头,不以为然道“归道友这话就说的差了。太阴、太常的祖先,从来不是太阴、太常;同样,太阴、太常的后代,从来也没有生出过太阴、太常来。”
“根据有限的典籍记载,“太阴”、“太常”历次产卵,所得之物各不相同。累计各有”
天山客突然住口,似乎兴味索然。嘿然道“这些还是归道友自己去了解吧。”
归无咎生出几分兴趣,将那小小卵胎拾起来,仔细观看。
说来也巧,归无咎将这蛇卵拾起的一瞬间,“太阴”、“太常”两蛇立刻安静下来,一个吐信,回到前日在天山客身上缓缓滑动的状态。
归无咎和黄采薇心意相通。
神识一动,黄采薇立刻心领神会,不知在哪里取出一团丝线。线头游动,不过十余息的功夫,便织成一个小小兜囊出来,连结这一圈大红丝线。
归无咎随手将这蛇卵抛到黄采薇手中。
天山客见归无咎如此草率行事,心中大惊。那“太阴”、“太常”两蛇,似乎瞬间又回到焦虑至极的状态中。
却见黄采薇轻轻巧巧地将那小小蛇卵装进兜囊,似乎当做一件饰品,挂在黄希音脖子上。
当那小小蛇卵和黄希音白嫩胸脯紧贴在一起的时候,“太阴”、“太常”两蛇似乎一阵狐疑,小眼连眨,环绕天山客正反游动三圈,竟再度安静下来。
如此景象,天山客也不由地目瞪口呆了。
少顷,天山客回过神来,沉默良久道“有朝一日若这蛇卵孵化之物对于祖庭道宗薄有微功,归道友可不要忘了今日之缘。”
说完,略一行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归无咎此时倒真的生出两分好奇,意欲查看一番,古今以来“太阴”、“太常”二蛇所生卵胎,到底为何物。
还有,此蛇产卵所相关联的“大气运者”,到底是何等样人。
但是就在此时,归无咎袍服之上一点光芒显化,愈发浓艳,直到聚敛成一行字迹。
是魔道中那南姓书生传来消息。
字迹清晰可辨“大昌王都西三千里,白水泽。”停留了约莫三四个呼吸,便又淡淡隐去。
归无咎暗暗摇头,却没想到南姓书生的动作比自己想象的快得多。
不过,相约地点并非是前次相会的十万连窟,而是什么“白水泽”,且距离自己十分接近的样子,更是出乎归无咎预料。
另外,这道消息,并未注明时间。
没有注明时间,那就是默认见到消息,立刻动身。
归无咎也不迟疑,再度使出三重禁阵的手段,罩起一堵厚厚墙壁,将黄采薇、黄希音牢牢锁在其中。同时将其余杂物一口气收拾干净,便立即出发了。
对于如今归无咎的遁速,说瞬息千里是夸张了一些,但若说三千里片刻便至却,是实打实的。
一道遁光自大昌神都升起,遥驰远方。
三千里外,白水泽边。
白水泽距离大昌王都虽近,但恰好这一片地域灵机有异,修士之辈想来不肯靠近,因此倒是荒芜得很。
归无咎自信无人尾随,放出气息,寻觅人烟。
此处水『色』湛然青碧,一望无际;微风拂过,波光粼粼。湖面上一丛又一丛的芦苇『荡』,将这水面堆成『迷』宫一般,万千转折。但归无咎飞遁空中鸟瞰下视,其实一览无余,并未见着半个人影。
八百里白水泽中,除却风推波浪形同青瓦,芦苇随风摇曳,成群结队的怪鸟或翔或止,逐鱼而食,就再也没有其余存在了。
纵然归无咎丹力凝聚双目,竟能看透水底数十丈的各『色』游鱼,同样也觉不出哪里有活人存在。
就在归无咎心中生疑之时,一道曼妙殊绝、清越缥缈之音在归无咎耳边响起,其音不染丝毫尘俗之气,超出天表,迥然非此界中人
“
千秋一梦直几何
欢乐苦短悲愁多。
清风一拂人相违,
昨日黄花烟雨过。
瓦舍茅庐对影坐,
金樽玉壶长落寞。
幽鸟相逐日影西,
此生更与何人说
”
伴随着这一道歌唱声,一只嫩竹扎成的丈二渔舟,不知从何处来,蓦然从一处芦苇『荡』中缓缓驶出。
小舟之上,一个妙龄女子亭亭玉立。
这少女乌发披肩,面容难以言喻的干净洗练。任谁见到这张脸,第一感都不会是一个“美”字,但你若是再盯着他仔细看,却也寻不出这面容的一丝瑕疵。
仿佛这张脸庞,是超越“美丽”这一概念之上的存在。
这少女身着一身绿的发白的短裙,下裳只及膝,光着一双脚丫。从她口中唱出那慨叹流年逝去的词句,却令人丝毫不觉违和,亦无为赋新词之病。
只见这少女,此时蓦然抬头,冲着悬立空中的归无咎,淡然一笑。
s日更文就是这样。时间来不及了,如果来得及诗词还可以仔细琢磨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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