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无咎气机蓄势欲发,只待到了近处,便要动手。
但是法力一凝,真宝金丹一颤,心中却蓦地生出一丝波澜。
这才想起,自己击杀丹林铁鹤,动用两次空蕴念剑;一击制胜斗败双面人,动用一次空蕴念剑;刚才飞掠东西,两次虎口夺食,又动用两次空蕴念剑。前后累加,已经到了五次。
若是六剑皆净,无有留存,只怕生出后患,于道术根基大为不利。
就在此时,归无咎动用空蕴念剑的识念刚刚升起,丹田之内,似乎又显化出一枚朦朦胧胧的剑影。
这一剑深藏气海之内、神识法力所不及之处;若非感应到第六剑即将动用,此剑隐匿虚形,似乎断然不会问世。
归无咎心中一震。
在他成就空蕴念剑二三重法诀时候,曾有一丝感应。那时分明领会到,第二、第三重空蕴念剑神通,较之古空蕴念剑会各自多出一剑来。
但是最终待修炼深入下去,这份感觉却沉寂不见了。似乎二、三、四重神通,照如旧例成就六、九、十二剑;真正炼成第二重神通之后,也印证了这一点。
今日方知,最初的感应果然无误,第二、第三甚至第四重神通,的确较古空蕴念剑各多出一剑;但是这一剑的深藏于虚寂,唯有等前六剑尽数现世、使出,才能自幽玄妙境中浮出水面。
既然第六剑能够动用,归无咎心里就有底了。
不过,那一剑隐约中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味道,似乎模模糊糊的不断给归无咎传递消息:如非万不得已,前六剑能不用尽,就不要用尽。
归无咎往前张望了一阵,见孔萱距离解决最后一头“五火夔牛”怨灵尚有数个时辰。心中暗暗定下一个计策来,便将小铁匠唤醒。
自孔郊、孔萤等两处虎口夺食时,这两方杀掠凶兽,已经到了最后关头;若是吝啬空蕴念剑的使用次数、不肯及时动用,只要慢了一瞬,四亿武功便要付诸流水。
现在孔萱这里尚不紧急,自己还可从容布置。
归无咎对小铁匠的安排,是将“璇玑定化炉”作为一处中转的枢纽,内中布下一道类似“六返如意阵”一般的精微法阵,然后将万千剑光约束其中,使不逸散。最终时机一到,将其一口气喷涌出来,必收威能提升数倍的奇效,成为一道斩杀绝着。
小铁匠闻言,却是主动占了“谢云真”身躯,翻了个白眼,道:“不行!”
归无咎讶然道:“为何?”
小铁匠闷闷道:“你这般胡乱折腾,我肚子疼。”
上回小铁匠帮归无咎将巨量灵石储存在法宝空间之内,本来说好了搬运出来后,便及时转挪他处;但是因为归无咎田猎会即将出行的缘故,还是将灵石一直藏在小铁匠腹中。
虽说是以带他出来玩耍、见见世面为代价抵过了,但是小铁匠其实颇为腹诽。
经历此事,他与归无咎虽然面上依旧亲热,但暗中也有了自己的小心眼。
今天轻易开了口子,若是归无咎得了便宜,将此法当成一道常用的神通,日后任由剑光在自己肚子里乱窜,那可大大的不妙。
见归无咎陷入沉思,小铁匠也有些过意不去,便道:“你既然有法子取胜,只是代价较高,不愿意轻易动用;那么不妨与之交涉一二,阐明利害。”
归无咎缓缓点头,驾遁光落在近前。
孔萱早已感受到数里之外,有人暗藏云中窥伺,只是故作不知而已。数以千万计的“水泡”自她掌心之中溢出,似乎化作阵法门户一般,将此界最后一头怨灵凶兽牢牢困住。此时见来人竟落下遁光,大模大样的站在一旁观看,再也按捺不住。
归无咎眼中,一个明眸皓齿、眉如翠羽的少女,转过身来,走进至十余丈内。
她功行气质虽然绝佳,但是举动却颇显稚嫩。只见她双眸忽闪忽闪,把右手食指塞进口中啃噬,说不清是审视,还是敌意。
在那“钵盂”墙壁镜光之中,归无咎虽然依稀见过孔萱一面,但毕竟模模糊糊看不大分明。此时正面看清她的面貌,心中忍不住暗暗惊讶。
孔雀一族不愧是妖族大宗,族内不世出的瑰宝,果然是榜上有名之人。
孔萱见来人明明是第一次遇见自己,但是打量的神色,竟如遇见熟人一般亲切,心中不由升起一丝不悦。
再感应来人气机,虽然论规模较自己略逊了一筹,但是这是人妖两族天然区分,不足为傲;若论气机之幽微精密、淡泊致远,却仿佛无穷无尽,高不可察,深不可及,明显是道术之深在自己之上的征兆,心中更平添了几分忌惮。
忍不住开口道:“你是谁?站在这里做甚么?如果没有事,就请早早离去。”
归无咎微笑道:“你可以叫我孔明。我看孔萱道友有几分面熟,想来是个有缘之人。你我可以交个朋友。”
孔萱做了个极轻微的撇嘴动作,翻了个白眼,道:“交朋友?你不会是打这最后一头‘五火夔牛’的主意吧?”
归无咎哈哈一笑,将手中牌符取出,往孔萱手中一抛,坦然言道:“在下目前武功之数三十七亿。如果我并未猜错,孔萱道友的武功数目是三十四亿。你说,我要不要打这‘五火夔牛’的主意?”
孔萱小脸骤然紧张,伸手接过归无咎的牌符,一望之下,双目旋即眯了起来,像是一只蓄势待发、捕猎老鼠的小猫。
气机亦如弓弦蓄满,一触即发,毫不掩饰的显露出自己的敌意。
小铁匠忽地上前,双手乱摇,道:“这位小朋友,是这么回事。这位‘孔明’道友,身怀上乘秘术。他要夺过这最后一头怨灵,其实易如反掌。只是这一门法诀运使不易,于他的道术极有关碍。”
“既然结果已经注定,为了不伤和气,你若能主动退让,那是再好不过。若是逼他动用手段,那就损人不利己了。”
头名之争,事关重大,岂能轻易被言语说动;归无咎听从小铁匠的建议,也不过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念头罢了。
不料,孔萱极为好奇的盯着“谢玉真”望了一阵,似乎被小铁匠的神奇表现冲淡了敌意。
听到这一句空口套白狼的要求,也出人意料的并未急于拒绝,抑或出言讥刺。她只是默默低头想了一阵,旋又取出一枚缺了三分之一的铜钱,念动口诀。任其在空中盘飞舞旋一阵,飘然落下。
捡起铜钱一看,孔萱面色一变。
再抬起头来时,似乎对于归无咎敌意消减了几分,但是眉头紧皱,却似更加为难了。
归无咎心中一动,似乎孔萱的残缺铜钱,能够占卜已知讯息的真伪。若果真有此妙用,这件宝物,倒是极为难得。
这一桩交易,若是双方都绝对理智,孔萱将头名之位让于自己,然后获得一些报酬,这是最善的双赢结局。
但是难点就在于“互信”二字。谁知道你此言是真是假?若是被这简单的诈术骗了,丢了大机缘,这岂非终身憾事。
只要对己方这套说辞不能完全信任,哪怕明知有八九成的可能性为真,只心存一丝犹疑,在面见孔雀一族圣祖的巨大机缘面前,任谁都会做出孤注一掷的决策。
如果这一点能够被解决,那么这看似荒诞的“交涉”,竟然也不是不可能。
不料,孔萱踌躇了一阵,抬起头来,认真道:“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不过,我孔萱也有一门秘术。若是肯付出一定代价,足以轻易斩杀这只‘五火夔牛’。所以。我不能相让!”
归无咎缓缓颔首。既然交涉不通,那就唯有动用第六柄“空蕴念剑”,和孔萱信心十足的秘法,争上一争。
“且慢!”
归无咎,孔萱都是被这一声尖叫惊了一惊。
出声的自然是小铁匠。只是他现在以“谢玉真”的身躯发音,声调一高,自然尖利。
小铁匠见自己提出的奇思妙想竟然未能建功,自感失了颜面。情急之下,又生一计。
跑到孔萱面前,小铁匠老气横秋的道:“我看你年纪轻轻,道途又是一帆风顺。得到面见族中圣祖的机会,意欲何为?这位孔明道友,身份见识也都极为不凡。若是方便,你不妨将你求问圣祖的问题说了出来,若是恰好孔明道友能助你解决,岂不是节约了一个大机缘?”
归无咎暗暗称奇,今次田猎会后,他定要仔细探究一二,小铁匠思维愈发灵动,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
不过,小铁匠提出的这个法子,还真有几分可行。自己身负九宗文明的许多知识,本土修道界视为疑难之处,未必没有可能加以解决。
孔萱闻言不答,似乎恍然出神。然后渐渐弯下腰,双腿抱紧,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又过了数息,双颊竟然升起一抹嫣红,一双水灵灵的眸子也泛起光彩,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好似在做什么美梦。
小铁匠见状,诧然道:“小丫头在思春?”
仿佛发现了什么宝藏,小铁匠一个激灵,跳了起来,高声道:“莫不是你要向本族圣祖询问的,就是你的如意郎君是谁?”
“这还不容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看这位孔明道友,是否合适?他仪表堂堂,天资奇绝,当世罕有其匹。你若能嫁给他,还是你高攀了……”
又转首大声呼喝道:“归无咎,恭喜你又找到一个道侣……”
归无咎本是啼笑皆非,正要制止小铁匠混闹。却见孔萱一翻白眼,道:“这是族中大计,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至于他——”
“虽然能看出来,是个人物。但是他道术领悟比我更深,所以注定是不可能的。”
这一下,归无咎和小铁匠相顾一愕。
孔萱所求之事,还真的是寻找夫婿?
小铁匠本也是见着一丝端倪,就顺口胡诌。这时见自己居然料中,又来了精神,连连鼓掌。忽地又矮下身子,盯着孔萱的小腹观看,大声道:“不知你以后有孕,是生下胎儿,还是下一颗孔雀蛋?”恍恍惚间愈觉好奇,就要伸手去摸。
孔萱“哼”了一声,立刻站起身来,飞起一脚,将小铁匠踹了个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