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夜昙发现她的反跟踪,蓝云倒是没什么,只是听她话里的意思,不由得心中五味呈杂,嘴角抽抽,从暗影中走出来,“我是不是应该谢天谢地谢菩萨啊,你居然只是想看我笑话。”
“不用谢天谢地谢菩萨,只要谢我就行,”夜昙嗞着牙笑,“师叔的回归,真是让我做梦都没想到的,我以为你逃开四方界,跑到灵界去,就一辈子,再也不回来了呢,怎么?在灵界又呆不下去,跑回来了?”
这是明晃晃的看笑话,蓝云一口气闷在心里,却还真拿人家没什么办法,瞅瞅九罗,更是头痛,就像夜昙说得,哪怕前世,她们真得有仇,这一世,却有割不断的关系,而且这份关系里,作为长辈,她好像确是欠了夜昙较多,毕竟后来给她的东西再多,也没法与自己的命相比。
“行,你就看戏吧,”蓝云坐到地上的时候,居然全身心的放松下来,这种感觉让她自己也颇为疑惑,明明夜昙已不是夜昙,怎么还会这样,只是她快速地顺应身体的反应,无所谓地道:“反正我也就这样了,天地虽大,好像到哪,都人人喊打。”
“噗!”后面的是夜昙让人无语的大笑,蓝云眼瞅着她伏在九罗身上,肩膀一颤一颤的,九罗扶着她,生怕她笑倒的样子,不由也是嘴角微翘。
好容易夜昙笑好了,才转脸对着她,“咳,这么说,师叔真得在灵界呆不下去,躲回四方界的了?到底什么人追杀你,呵……,我师父她们就看着,没帮你?”
“我怎么听你喊师叔,就牙疼呢。你这个样子,分明是有了前世的记忆,说吧,我欠了你什么。能用物质还上的,我一定还。”蓝云瞟瞟她现在的样子,心中不知为何,却满是欣喜,这份感觉太奇怪了,“如果是小命,那你还是免了吧,当心我真得恼羞成怒,先把你解决了。”
“哈哈……,这么说我发财了。你从灵界而来,有破障丹吗?我要在这边化神。”
夜昙脸上笑意不减,在她印象中的蓝云,一直都是精明的,并不糊涂。她上当,一般都是心里情愿的,也就是,明知道前头有个坑,她还一脚踩下去那种,可如果,她不想上当。那就没人能让她上当。
……当年的七情也是个心里有数的,只是自身必须处于别人的庇护之下,对所有人,都难以取舍,以至于到了最后,只能尽量保住她最想保住的。到最后,看到最想保住的,也没保住,所以才心痛欲绝,选择自我兵解吧。
蓝云掏了个非常小的灵玉丹瓶来。她本身是没有破障丹的,只是冠家的库房里,却有二十八粒,当时送了宗门二十粒,自己留下八粒,“先说好了,破障丹我可以给你,你以后,可不能再说我欠你的。”
破障丹这么低阶的丹药,夜昙手上没有,当年她转投魔族的时候,就是玉仙实力,接过丹药,“看样子,你还真得很富啊,你觉得一粒破障丹就能还了所有吗?干脆一点,自己意思出来。”
蓝云被她无赖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我现在真后悔,当初没收你为徒,要是收你为徒了,你现在敢打劫我,一定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哈哈哈,错过就是错过了,现在你后悔也不行了,师叔,你那么富,到处给人东西,怎么到我这,就吝啬起来了,不管什么,我都接着。”
蓝云猜她身上有的东西,“一盒十斤的仙灵茶,十粒一元丹,一件灵宝法衣,够了吧。”
仙灵茶刚一打开,夜昙就关了玉盒,一本正经道,“其他两样就算了,这件灵宝法衣,我倒是不缺,你也换成仙灵茶吧。”
蓝云挑挑眉,连灵宝法衣都不在乎,说明她身上确实有前世的一些东西,再不为她担心,果然给换了仙灵茶,“我们两不相欠了。”
“嗯!再不相欠。”夜昙嘴角扬起,“现在我是你师侄,你总得告诉我,到底什么人追杀你,逼得你要回四方界?”
蓝云泄气,“仙人的分身下界,寻什么上古之仇。他们的样子,哪一个配当仙人啊,正主不去找,柿子就会捡软的捏。”
“那,那个姓叶的没管你吗?”夜昙彻底疑惑了,凭她所了解的两夫妻,绝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可是现在……
蓝云黑脸,那人也算个仙人,一堆的破事,要她跟在后面收尾,“他是他,我是我,如果你还念着我们曾同门一场,以后永远不要在我面前提他。”
“好……,不提,灵界的宗门现在什么样?”夜昙转移话题,“还有,你要残梦,真得下到吞地兽身上去了?”
蓝云揉揉眉心,“灵界的事,你们不是都有传界香,反正我下来的时候,水月宗还是好好的,”往嘴巴里倒了一口酒,“回四方界,也是因为,我被人下了残梦,有人说,残梦的解药,只有你有,虽然我不怎么相信,可走投无路下,还只能下来。吞地兽身上的神魂太多,你给的残梦太少,我没下。”
夜昙拧眉,残梦是她打入魔族内部,第一个毁掉的东西,如何能下到她的身上,“给你下毒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是叶问天,不过,他也是被人骗了,是他什么好兄弟,霜翎仙利用他的手,朝我用得毒,夜昙,这件事,已经过去,我不想再提,”蓝云对那段日子,情愿永远也不要想起,“我要走了,以后别再跟着我。”
夜昙和九罗,被她暴出来的消息,心里翻了几个跟头,“霜翎也是追杀你的人之一吗?”
“他是真身下界,所以,我才在山盘前辈的帮助下,逃开他们那些人的。”
虽只短短几句,夜昙确可想像其中的刀光剑影,一时之间,心中气愤,那些人既然想报仇,这么多年来。为什么不朝相天动手,朝明显弱式,没什么战斗力的七情来,朝着什么都不知道的蓝云来。还真长本事。
“你这样躲着,要躲到什么时候,四方界禁忌颇多,我要是你,就光明正大的,在四方界出现,然后引他们下来,一个一个地灭杀,”夜昙眸中紫光流动,“灵界他们是渡劫修士。你干不过,难道在四方界,大家同样是元后,你还拿他们没办法?”
“咳咳……,”蓝云吓了一跳。转念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她是跑进了一个怪圈,以为那些人是仙人,修为都比她高好几个档次,一直只想等进阶渡劫以后,再行动手,“你是说。在这里?”
“不行吗?”夜昙眼中颜色未改,挑眉的时候,带了一丝邪气。
蓝云心下大惊,身体后仰,用手撑住,“你……。你,洞,洞仙崖!”
“咦!原来封印真的松动了,”夜昙看看九罗,又转向蓝云。“真想起来了?不对呀,以前是因为,你元神强大,可后来,不是斩了半个,就算恢复,也不可能这么快吧?”
蓝云很想有多远,跑多远,却偏偏动不了,她也不想记得啊,可在魂石中一呆十年,那团后来被她自己封印的有关洞仙崖记忆,天天就在那里,闲着没事,在魂石之中,也不存在物理性头痛,就好死不死地又看了一遍。
“你是魔族圣祖?”
“嗯!”夜昙的紫眸未变,看她欲哭无泪的样子,觉得太有喜感了,“你不好奇,我们以前的关系吗?”
蓝云张了几次口,终于慢慢冷静下来,这段时间的遭遇,仙魔之分,其实于她,根本没什么界限,再说在洞仙崖里,要不是她送的一气化三清,她早就不在了,看看夜昙,再看看九罗,太让她惊讶了,“你,你们把魔气,都洗净了?”
“嗬,不洗净,如何重新涅槃,”夜昙笑笑,“说起来,我们也算缘份。”
九罗一直没啃声,如果是别人,只怕他早就出手,让她入了轮回,可蓝云,在鬼哭崖的时候,为了夜哭,不惜与整个修真界对抗,现在,除了惊讶,却没有丝毫异样,更不要说除魔卫道了,阖下双目,静听她与夜昙说话。
一开始的震惊过后,蓝云的脑子有些混乱,“七情,七情居然与魔族的圣祖,私交甚好?那个,那个相天,他就不阻止吗?还是,你后来被困洞仙崖,也是拜她所赐?”
夜昙见她怀疑七情,怀疑到这种程度,也是惊讶,整整心情,“你不曾接受七情的记忆,亦不愿要她的传承,就是因为,你觉得她是个很可怕的人?”
蓝云呆立半晌,然后紧紧捂住脸,异常疲惫,“……两面三刀,那么多仙人来寻仇,只有这四个字,能形容她。”
九罗一下子把眼睛睁开,果然发现夜昙柳眉倒竖,“如果她是两面三刀的人,那我是什么?”
“啊……?”
“我说,你觉得七情是两面三刀的人,那我呢,我自小也算与她一同长大,她如果是那样的人,那我是什么?”
蓝云一时呆住,更觉不敢相信,仙魔在上古的时候,这么不分吗?
夜昙抚额,才说她精明,转眼就……,可是看就她这么迷糊地受那些无耻之人的误导,她却不愿,“仙魔之战,不是你想得那样,除了真正的天魔一支,其他各族魔人,之所以冠之魔字,不过是因为他们的行事,相比于人族,要狠辣许多,上古以前,这片大陆广阔无垠,灵粹便地,生活着无数种族,人,却得天独厚,生有先天之体,生来就不用受塑体之苦,所以修起仙来,要比其他种族快捷无数倍。”
“也是因为这个,从远古以后,人族的大能修士越来越多,我也不记得当初具体是因为什么引发的大战,只听说,几支魔族的嫡支,死在我们人族的地盘上,然后他们的人,追杀可能之人,这一追杀,就是几百年,其间因为牵连甚多,最后,越来越多的魔族加入进来,而人族这边,同样因为种种关系。缴入的人,也越来越多。”
“……后来事件怎么平息的,我不知道,只知道一件事。就是通过此次乱战,让各族之间,明确认识到与人族的差异,也许是高瞻远瞩,也许是为多争取一些生存空间,他们联合在一起,终于对我人族发起了旷日持久的仙魔之战。”
“这场战争,与善恶无关,与选择有关,与命运无关。与时代有关,所有卷进去的人,都各有各的坚守,”夜昙无限惆怅,“我也是人族。越来越多的朋友被卷了进去,我当然也不例外。”
蓝云怔怔地看向她,“你是选择魔族一方吗?”
“不,我虽有不少魔族的朋友,可我是人族,根本不存在选择的可能,”夜昙眼中隐含水光。“你能想象,看到以前的朋友,因为立场不同,最后死在自己手中的感觉吗?你能想象,只是因为对一个朋友的不忍,结果。害了身边更多朋友的感觉吗?那种背叛,无奈,是你现在根本无法想象的。”
“……天魔一支,虽然向来人少,可他们却秘密地加了进来。利用魔气灌体,助那些有着莫大怨气和仇恨的人……。无数年的大战,让中央之地大半飞灰,甚至因而诞生了吞地兽,可是大家都杀红了眼,各种修仙资源,被仙魔双方,吃干抹尽,甚至为了不便宜对方,挖断灵根,中央大地陆沉之后,不过两百年,四方界更是千疮百孔,灵气渐失,两方人马,终于停了下来,寻到更适合发展的地方,人修飞升仙界,魔族进军魔域,可是大战,并没有停下来。”
夜昙紫眸流转,看向蓝云,“你也曾在掌院当执事弟子,应该知道,为了宗门利益,总是免不了的炮灰,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根本不存在其他,想要结束那场大战,必须有人牺牲,而我,那时虽然已修至玉仙,在魔族一边,却还有不少朋友,而且,哪怕在大战之中,也从未与那些朋友,正面对抗过,因为我知道,一旦战场对面,就再不是朋友,而是敌人,其间面临的选择,太让人无力,所以我一向很聪明的,避开他们。”
“……我能避开他们一时,却避不开一世,其间多亏了七情,那时候的相天,因为几次大战,都是决策人之一,所以七情知道的比较多,每次都会很细心地帮我,逃开那些朋友,一直到后来,相天与一些人找到我,他们想结束那场大战,需要一个在对面,有些人脉的人去做卧底,而我恰是最好的人选之一。”
蓝云:“……”,在洞仙崖看到的一切,与现在夜昙给她描述的一切,在脑中不停击撞。
“呵呵,当时我也很绝望,天地以万物为刍狗,在那样的情况下,再打下去,仙魔双方,死得人只会越来越多,最后,灭族灭种,所以,我选择了魔气灌体,反出人族,也杀了不少相天安排过来的炮灰,那些人,说是死在我手中,可更多的人,却认为,他们是死在相天手中,说他是狭私报复,为他的权欲铺路。”
夜昙转向蓝云,“那些被安排过来当炮灰的人,我不否认,相天在其中,有他的私心,可是他的大方向没变,所以大家谁都没管,除我之外,还有更多的人,忍辱负重,加入魔族一方。……也许魔族那边,也发现了不对,并未阻止,大战在双方的默契之下,结束,而像我这样的人,最后除了死,其实是没有其他路的,所以我被封印回四方界,其实已是占了大便宜。”
“我不知道什么人给你的错觉,让你觉得七情是个两面三刀的人,跟我认识的完全不一样,我也知道,我的话,让你无法释疑,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为什么那些人就认准你,找你报仇,这么多年来,却从来不敢朝相天伸爪子,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相天不好惹,惹火了他,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可七情就不一样,除了大家印象中的武力值不高,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的心慈手软。……在相天面前,他们连嗞个牙都不敢,在你面前,却大可不必,而且伤你,就是对相天,最大的报复。”
蓝云默,“我杀了冠幕,冠幕临死的时候,说我果然不是小七,如果是小七的话,一定会放过他,他儿子冠川,死在相天的算计之中,他说他报仇没错。”
夜昙挑眉,与九罗对视一眼,以她了解的蓝云,如果不是被逼到极致,如何会朝一个明显是仙人分身下到灵界的冠幕动手,其中内情,还不知有多少。
“七情自小,哪怕看到一只蚂蚁受伤,都要为它忙上半天,她母亲是个修罗人,所以,她与魔族一方,其实也有很多关系,他父亲因为她的性格,为她求了迷天狐的一滴本命精血,特意训练她如何与人交善,只要她愿意,所有人对她都生不出恶感来,你说她是两面三刀的人,我可不承认,她本性善良,只是仙魔大战,她夹在其中,无从选择,再加上武力不高,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帮相天,帮他尽早结束那场大战。”
“……这其间,她或许是用了什么不光彩的计谋,可是仙魔之战的结束,虽然她一直隐于相天之后,却也居功至伟,我被封印前,她曾来见过我,说相天的功法出了问题,如果解决不好的话,最后做下的杀孽太多,只怕连转世重生都做不到。……相天那个人,我做不了什么评价,他能在众多人族大能之中,脱颖而出,自有他的过人之处,能让七情,对他迷恋异常,自然也有他的好处。”
蓝云沉默,虽然夜昙口中的七情,与她所想象的不太一样,可对她现在的处境,却没有一丝帮助。
“那些混球,现在朝你动手,一定是相天在仙界遇到什么麻烦了,既然他们来了,就说明,他们哪一个都不会是什么好鸟,引到四方界,一个个灭杀了就是。”夜昙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与蓝云有莫大瓜葛,如何愿意她被别人逼得如此狼狈,这世上,能欺负她的人,只能是她自己。
蓝云吁出一口气,“如果那样的话,最后倒霉得,肯定是水月宗,他们找不到我,最后一定不会放过水月宗的,何必呢,……夜昙,谢谢你,解了我一直都不敢探查的事情,原先我一直害怕与王敏,水灵儿她们,在前世的时候,有莫大仇怨,现在知道,就算有仇,也是公仇,而不是出于私愤,将来,哪怕她们朝我翻脸,我也好受许多。”
夜昙为她的想象摇头,从她手中,抢过酒葫芦,喝了好几口,“别以为,你躲回四方界就没事,他们既然分身下界到处找你,如果找不到,可会成为仙界笑柄,为了面子,为了里子,只怕四方界要不了多久,就会热闹起来,到时不是你想不杀,就不杀的。”
在灵界找不到她,那些人,只怕真得会找到四方界来,蓝云不由头疼,她回来这么多年,还什么事都没干呢,难不成,又要逃出去?
接过夜昙递回来的酒葫芦,正要往口中倒的时候,看到九罗目光不善还隐有期盼的样子,灰暗的心情,终于起了一丝阳光,把酒葫芦又扔给夜昙,自己另外拿了一瓶,也递给九罗一瓶,“你们双修大典的贺礼,我还没给,要什么?”
夜昙看看九罗,“这酒不错,是黄金稻所酿吧,自从混沌巨魔人,到了建木天,把那里封了以后,黄金稻可难寻了,你既然能拿来酿酒,想来也挺多的吧,给点吧。”
对她如此理所当然的样子,蓝云起了一丝熟悉之感,果然拿了一个储物袋出来,递过去,“吃得时候,注意着点,水月宗还不算强大,要是被别人发现了,你拍拍屁股走了,宗门可搬不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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