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门口的影壁,瞬间便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飘了过来,还不等叶青皱眉询问,陶潜便提着灯笼走了过来。
一身月白色的员外服上沾染着不少血迹,紧紧跟在陶潜后面的两个丫鬟,脸色煞白,神情之间还带着一丝丝的紧张跟惶恐。
“连这里也没有放过?”叶青皱眉问道。
“一共二十七人,还好,刚刚皇城司的已经把尸体清理干净了。”陶潜低头顺着叶青的视线,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迹,以及手臂上的那渗出不少献血的衣袖,笑着道:“些许小伤,不妨事儿。”
“包扎一下吧,免得残废了。”叶青的语气依旧平静,而送叶青回来的钟蚕,一言不发的便向外走去。
叶青回头望了一眼,并没有制止钟蚕,与芳菲在两个丫鬟的陪同下看了看屋里屋外后,包扎完毕的陶潜便再次出现在了叶青的跟前。
“还有事儿?”叶青神色稍显疲态的问道。
陶潜自然是知道,今日里的叶青已经够忙活的了,先是前往孤山,而后便是在燕家别院,估计肯定遭受了比府里还要多的刺客行刺于他,所以也不多废话,直接道:“这条巷子里,现在最起码能够判定,有三户人家跟这拨刺客有关,所以我想问下,要不要我明日一早去拜访拜访咱们的邻居?”
“自己拿主意便是,但不要把事情闹的太大,过了今夜还是安分一些为好。按兵不动,看看在大朝会前,还会有什么人跳出来才是主要的。”叶青随意的翻了翻桌面,并没有新的关于北地的信件等等,便放下心里亲自沏了壶茶,跟陶潜在书房里一边说话一边喝茶。
天色蒙蒙亮时,陶潜伸了个懒腰,还不等他站起身来,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动静,于是随口便对叶青道:“你休息去吧,我去看看是何事儿。”
叶青打着哈欠点点头,刚刚走出书房准备上楼,便看见满身是血的钟蚕,以及一脸担忧关切的钟晴走了进来。
“你……你怎么回来了?”叶青没想到钟晴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按理说,她不应该是在孤山才对吗?
不等一脸关切的钟晴上下打量着他走近跟前,叶青看了看眼前的钟蚕,而后道:“没受伤吧,若是没受伤就下去好好睡上一觉,而后下午便去城外的皇城司禁卒营,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禁卒营。”
“可……大人,府里……。”钟蚕有些紧张的问道。
“今夜我们便搬去中和巷的宅子,那里毕竟离皇宫近一些,陶潜一会儿便去派人把宅子收拾出来的,你跟贾涉也在那边住下吧。”叶青说道。
钟蚕一听要换宅子,心头立刻松了一口气,通汇坊的宅子太子,除了叶青跟钟晴几人外,就只有门房可以住有限的几个人,所以在守卫上很难做到面面俱到,但若是搬到中和巷那边的大宅子里,那么钟蚕、贾涉,甚至是包括那两百名亲兵,就算是都住在里面,那宅院也绝不会显得拥挤。
钟晴一听叶青要搬到中和巷,便自告奋勇着要去亲自收拾,叶青并没有拒绝,便让钟蚕安排人跟着钟晴、芳菲一同前去,而他则是如同甩手掌柜一样,回到二楼倒头就睡。
而此时的皇宫内,不同于叶青忙碌了一夜,而是等了一夜都没有等回黄贵妃的当今圣上赵惇,在天蒙蒙亮时,则是看到了李凤娘再次来到了福宁殿,不过奇怪的是,昨夜跟随
李凤娘一同离去的黄贵妃,却是失去了踪影。
“黄贵妃呢?”赵惇心头隐隐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圣上就如此惦记黄贵妃吗?也不怕如此冷落了其他贵妃跟婕妤?”李凤娘嫣然一笑,而后示意旁边的太监,把一个木盒放在了赵惇,淡淡道:“妾身倒是觉得,圣上不该如此专宠一人,所以妾身已让董贵妃过来陪您在福宁殿内休养。”
说完后,也不理会神情茫然的赵惇,在太监放下那木盒后,便微微行礼后,离开了福宁殿,随即当她踏出福宁殿的时候,身后便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响声,以及圣上赵惇受惊吓后的恐惧声音。
“黄贵妃……皇后你……。”赵惇看着木盒里那毫无血色的头颅,即熟悉又陌生,脸色煞白、冷汗瞬间布满了整个额头,他完全无法想象,一夜之间,怎么黄贵妃就……就变成了这样。
有些凄厉的喊叫声再次从福宁殿内响起,而已经走到福宁殿门口的董贵妃,整个人浑身瞬间是一紧,眼神不由自主的有些敬畏的望向一脸微笑的李凤娘。
“进去好好安抚下圣上吧,太医一会儿就过来,这些时日,黄贵妃不在,你便搬到这福宁殿里陪着圣上吧,莫要让本宫忧心失望便是。”李凤娘望着清晨的远方,淡淡的说道。
“妾身遵旨。”董贵妃的语气带着一丝颤抖的说道。
李凤娘淡淡的瞟了一眼董贵妃,丝毫不理会身后福宁殿内,来自当今圣上赵惇悲伤欲绝的哭泣声,便往自己的慈元殿方向走去。
一夜之间,李凤娘在宫里终于是完全没有了竞争对手,甚至连一个看不顺眼的人都不再存在,如今的她,在她的心里,才算是终于登上了真正的皇后之位,再也没有人敢忤逆她的旨意。
通汇坊内,叶青一觉睡到了大中午,在丫鬟的侍奉下匆忙的洗漱一番,便接到了来自史弥远的请柬。
整个不大的院子内,随着钟晴、芳菲、陶潜去了中和巷,钟蚕去了城外的禁卒营,家里便就只剩下了叶青跟两个丫鬟。
桑树底下坐定,看着手拿请柬,恭恭敬敬的站在自己面前的史府下人,叶青眯缝着眼睛敲了半天后,才伸手接过那请柬,问道:“你家大人可曾要让你带什么话吗?”
“回叶大人,不曾,老爷只是吩咐小的,要把请柬亲自递到大人手上。”史府下人恭敬的说道,心里却是带着一丝的鄙夷。
原本他以为,能够在朝堂之上跟他家大人平起平坐的叶青,府邸应该很大才是,但今日过来一瞧,还不如史府的花园大,甚至就是史府的前院,都要比这里要大上很多。
叶青点点头,示意丫鬟送史府下人离去,而后坐在桑树下面悠然自得的打开请柬,涌金楼三字便第一时间飘进了眼里,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脑海里一边琢磨着今夜史弥远宴请自己的目的,而后独自一人向着三婶儿酒馆的方向行去。
通汇坊的这条街巷,还是一如既往的寂静,特别是自叶青回到临安后,这条原本应该车水马龙的街巷,就变成了如今这幅样子,每一户人家都是大门紧闭,也不再像从前那般迎来送往。
即便是这些人不知道昨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大概都能够猜到,必然是跟刚回到临安不久的叶青有关。
坐在三婶酒馆儿僻静的角落,一个人自斟自饮着,不一会儿的功夫,孟珙跟毕再遇便
匆匆的出现,看到角落里的叶青后,便立刻走了过来在对面坐下。
“大人……。”孟珙跟毕再遇的神色也是显得多少有些疲惫,看来昨夜于他们来说,也是一个难熬的夜晚。
“赵汝愚的遗体可还在大理寺?”叶青替两人一边倒酒一边问道。
“在,刑部的人今天一早便来过,而下官也亲自给朝廷递了奏章,但此时不管是朝廷还是宫里,都还没有信传出来。”孟珙说先说道。
“不必着急,耐下心来等待便是了。”叶青点点头,而后看着毕再遇道:“可有兴趣任淮南路安抚使的差遣?”
不管是毕再遇还是孟珙,都可以算得上是将门之后,而毕再遇同样是身材魁梧,据说一身武艺还很不错,到如今一直都没有放下。
“淮南路?”孟珙跟毕再遇面面相觑的异口同声问道。
“不错,过些时日,朝廷应该便会商讨此事儿,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叶青端起酒杯示意两人道。
“下官……。”毕再遇有些犹豫,看着笑而不语的叶青,想了下后道:“下官怕担不起……这个重任,若是淮南东路的话下官自然是信心十足,但若是淮南路,大人,这其中的微妙之处,不必您说下官也明白,所以下官还是颇为担忧,深怕辜负了大人的期望。”
毕再遇说的是实话,若是单单一个淮南东路的话,那么虽然也会面对来自朝堂的压力,但比起合二为一的淮南东路来,压力可谓就是要小了很多。
而一旦淮南东路合二为一,那么压力也绝不是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的问题,安抚使的差遣职责他自然是十分清楚,而淮南路的微妙处境,已经对叶青的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所以一旦若是出了什么纰漏,便绝不会是什么小事情。
叶青认同的点点头,而后道:“如今思来想去,能够委以重任,让我放心的唯有你们二人,而孟珙身为大理寺卿,这个时候必然是不宜有任何动作,朝堂之上也需要有个人为淮南路保驾护航才是。所以啊,这个重担……只能是你毕再遇跟萧振二人共同承担了。”
毕再遇看了看颇为认同,跟着点头的孟珙,而后端着酒杯沉思着,叶青跟孟珙也不打断他的沉思,无声的端着酒杯慢慢的喝着。
“大人,请恕下官冒昧,下官……大人可否告诉下官,大人接下来打算如何吗?”毕再遇犹豫再三后还是出口问道。
“重中之重、北地安民,渡过黄河、收复失地,为我大宋雪耻。”叶青简要的说道。
“所以淮南路对于大人的重要性就显得越发重要了,大人真的放心把淮南路交由下官……下官……下官怕是一时无法给大人答复,还需慎重斟酌一番……。”毕再遇的心思缜密,跟他的外貌完全不相符合。
孟珙端着酒杯,竟然是看着神色凝重的毕再遇笑了笑道:“毕大人是担心跟随叶大人……。”
“绝非如此,绝非如此。”不等孟珙说完,毕再遇连忙摆手道:“下官绝无此意,下官是想要好好斟酌一番,若是下官答应了大人后,是否能够做到不负大人的重托,绝非是害怕因此而得罪朝堂之上的其他人。”
“好,既然如此,给你两日的时间,大朝会之前给我你的答复便是。”叶青痛快的笑道,而后举起酒杯,三人便把话题,再次转入到了大理寺内的赵汝愚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