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一路到底以什么借口进入孤山,又以什么理由能够见到钟晴,最终叶青还是决定,不论如何,自己都还是要先以辞行为由见见太上皇赵昚后再说其他。
晚霞映照着西湖,天际尽头的火烧云散乱无状,但却是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凄美感跟落寞感。
皇家孤山园林的护卫,随着玉津园的事情发生后,自然也是森严了许多,即便是叶青进入孤山园林,哪怕是侍卫司的人都认识他,但依然还是要进行盘查。
只是比起其他人来,对他的盘查也更像是走过场而已,所以当叶青刚刚通过盘查,关礼就已经从远处笑意盈盈的迎了过来。
“叶大人好久不见,前些日子在玉津园勇救皇后一事儿,可是让你受惊了。不过如今这事儿已经被太上皇、皇太后、太皇太后得知了,这几日啊,时不时的就会夸赞你几句,不愧是我大宋朝的忠臣良将。”关礼笑呵呵的行礼说道。
叶青听着关礼的话不由得心里一动,既然自己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到什么合理的借口见太皇太后,那么倒不如让她们知道今日自己前来孤山向赵昚辞行,如此一来,想必因为玉津园“救”李凤娘的事情,她们说不准会召我见上一面吧?
“你我之间就没必要这么客气了。”叶青笑着行礼,而后第一时间便示意关礼,让王伦知道自己来孤山了,最好是恰巧让皇太后或者是太皇太后听到这个消息。
随着关礼把叶青带到了大殿门口等候赵昚,关礼便随意的招了招手,只见一个原本站在角落的太监,便小跑着奔了过来,随着关礼低语几声后,那太监而后先是对着叶青行礼,这才匆匆离去。
“叶大人莫怪,如今虽然说是出了宫,但这孤山一直便是皇家的园子,如同在宫里没有多大的区别,上上下下的还是需要一些熟面孔,方便一些。”关礼看了一眼殿内还未见赵昚的身形,便低声对着叶青说道。
“理解。”叶青笑着道:“只是这个时候千万莫要以为出了宫就可以大意了,说不准啊,有人比盯着皇宫时还要盯的紧了。”
“是,叶大人提醒的是,奴婢一定谨记。”关礼先是一愣,随后像是有些明白了叶青话语的意思,急忙说道。
“放心吧,只要钟晴安好,其他都不会有事儿,如今她既然愿意陪伴在太皇太后身旁,平日里就靠你们照料了。”叶青听着殿内的咳嗽声,急忙对关礼说道,随后这才跟着关礼踏入大殿内向赵昚行礼。
许是因为终于平安禅位的缘故,这几日的时间里,赵昚的精气神看起来还算是不错,脸庞虽然还是瘦的向内凹陷,双眼眼窝也是显得很深,但明显气色看起来比当初红润了很多。
“朕今日刚刚到孤山,想不到叶卿第一时间就来看望朕了,此心朕很是欣慰啊。”赵昚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叶青坐下说话。
半个屁股挨着椅子坐下的叶青,如今表现出来的恭敬态度,比当初赵昚还未禅位时还要恭敬上三分,而就是这份恭敬的举止,也是让把一切看在眼里的赵昚,显得更是欣慰跟愉悦。
最起码在他赵昚看来,眼前的叶青并没有因为自己禅位之后,在仪礼之上对自己有半分不敬,更没有像其他一些臣子,已经把自己这个太上皇抛到了脑后,只顾着讨好当今圣上了。
“臣本想亲自护送圣上……太上皇您来孤山,但臣又怕您不喜,所以臣就没敢拍这马……。”叶青有些犹豫的说道。
可心里头已经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特么在家里发傻发了三天,哪还知道今日才是赵昚到孤山的日子啊,只是理所当然的认为,如今的赵昚应该已经在孤山了。
何况,白纯那死娘们,明知道自己要来孤山,竟然也不告诉自己。
“有你亲自挑选的这些侍卫司兵士就足够了,毕竟如今你叶青是枢密使,又是淮南东路安抚使,北地四路的节度使,若是你亲自护送朕,太子……圣上那里岂不是还会对你有怨言?即便是你刚刚在玉津园救了皇后,但为人臣子,就该谨守臣之本分不是。”赵昚显得极为大度的说道,看的出来,这到了孤山,眼下少了宫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后,赵昚的心情一下子也变得轻松跟开朗了不少。
“是,臣谨记太上皇教诲。今日臣来此,便是想要跟太上皇辞行,因为臣不日便要回淮南东路。如同太上皇您刚才所说,臣毕竟还是淮南东路……。”叶青依旧是半个屁股轻挨着椅子说道。
但赵昚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他的话,脸色略显沉重的问道:“朕问你,如今你也已经是北地四路兼京兆府路的节度使了,没人能够罢免你这些差遣了。你如今就跟朕说句实话,你叶青,是真要帮那辽人不成?”
“臣绝无半点儿欺瞒太上皇之心,当初所言句句属实。”叶青起身正色说道:“圣上可还记得当年太上皇时,那丘处机、谭处端两位道长?”
“不错,朕记得,不是这一次各国使臣来临安时,那两人也跟着……。”赵昚说了一半,忽然停了下来,而后深陷的眼窝凝重的看着叶青,想了下后问道:“你是说……此二人窥探到了天机?”
“是,臣正是此意。所以臣即是想要出击助辽抗花剌子模人,也是希望由此看看那鞑靼人,如今到底有多么的强大了。”叶青凝重的说道:“我大宋上至官员下至寻常百姓,都以为金国最强大,次之为夏。但臣却不这么认为,当年太上皇也曾挽留丘处机、谭处端二人,但二人竟然背信弃义的逃离了临安。当年臣出使金国时,也曾见到当年的完颜雍,为了留住此二人,为二人修建了宏伟的道观供其开化百姓,但此二人却也是理会都不曾理会,一心只想着前往草原找鞑靼人来辅佐。所以臣以为,此二人必然是窥探到了天机,若不然的话,他们又何苦放着临安的荣华富贵、金国的强兵铁骑而不理会,反而要跑到草原上为鞑靼人救济天下呢?”
“这……。”赵昚同样是一脸凝重,这种天机显然不会就这么轻易泄漏吧?虽然说那丘处机、谭处端在临安时,也确实是有些真东西,最起码比教信王双修、惹出皇室争执祸端的张达道是强多了。可他们看好鞑靼人将来能够成为华夏正统,会不会是……看错了呢?
叶青同样理解赵昚心中的疑虑,毕竟,身处在时代发展的当下,谁也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儿的,特别是这个时候,恐怕就是铁木真自己,做梦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定都燕京,成为华夏疆域的正统。
当然,他也就不会知道,他的华夏正统不过几十年的光景,就被一个放牛的给撂翻了。
而叶青这个奇葩,有着能够预知未来这如同特异功能的作弊神器,却是对未来的方向了如指掌,自然而然的,他虽然无法抓住每一次历史转折中的关键点,但他的未雨绸缪显然比这个时代的其他人,要更具有针对性跟前瞻性。
而这也是帮着他作弊,让他能够走到今日,拥有今时今日一切的关键。
“若非如此的话,丘处机、谭处端两人何苦如此呢?若是说为了救济天下黎民百姓,那么被金国占据的我大宋遗民,在金国的暴力统治下,岂不是更需要救济?岂不是更需要他来进谏金国皇帝,当该以仁政为要?所以臣认为,不管将来鞑靼人能够强大到何种程度,如今我大宋当该深知何谓唇亡齿寒。”叶青凝重的说道。
“如此说来,你是打算跟金人修好?”赵昚皱眉,如今虽然禅位了,但是功利心却是更重了。
虽然说北地四路于大宋朝廷可有可无,但若是在宋廷手里,这多少也算是他赵昚在位时,替祖宗收复回来的江山,也是他唯一能够在青史上占据文字的东西,怎么可以轻易的说舍去就舍去呢。
“非也。正所谓远交近攻,臣以为如今朝廷既要与金修好,同时也要在金跟鞑靼人再起战乱时,利用这难得的良机继续北上,争取收复更多的失地。之所以臣提议,促使朝廷搭上钱财助辽抗击花剌子模人,便是希望让鞑靼人意识到,将来若是一旦想要觊觎我大宋的疆域,那么别忘了,在他们的西侧,还有着一个强大的花剌子模人在虎视眈眈。”叶青说道。
“这……。”赵昚开始转动着眼珠子,一手抚摸着自己那尖瘦的下巴以及那稀疏的胡须,想了下后突然说道:“既然是防患于未然,那么叶卿可否利用此次助辽抗击花剌子模人之际,暗地里跟花剌子模人结盟?如此一来,若是一旦鞑靼人强大到觊觎我宋之疆域时,可请求他们帮我们牵制鞑靼人……。”
“……。”叶青听着赵昚的话语,一时之间竟然是无语到想要骂出三字经来。
他苦口婆心,费劲心血,任由热辣公济、铁木真、完颜永济痛宰自己一次,甚至是割舍出一部分朝堂利益,就是希望以这次联合金、夏、鞑靼人抗击花剌子模人为契机,来激发华夏疆域各民族的凝聚力,使得异族不敢轻易东范。
他这倒好,自己这边什么事儿还没成呢,赵昚就先想着要再次引狼入室了!
难道记吃不记打这是赵宋宗室的遗传不成?辽、金给赵宋宗室吃的苦头难道还不够吗?非要让历史重演一次,再来一次联盟鞑靼人抗金,再来一次连花剌子模人抗鞑靼人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