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烟透过悄悄打开的门缝,向里面的叶青微微摇了摇头。
正好面对着门缝的叶青,在与萧振一饮而尽,手里的准备放下的酒杯,对着柳轻烟点了点,示意自己知道了。
柳轻烟点点头,而后便轻轻关上萧振身后的房门,转身离去。
房间里的萧振,缓缓放下酒杯,看着面带笑容的叶青,同样的他脸上也洋溢着轻松的笑容,在旁边淡淡琴声下,先是感叹一声后,才说道:“叶老弟你可真是个好人啊,老兄我那日在大瓦子跟你一见如故,但老弟你这坑人可是坑的有点儿狠啊。”
“老哥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弟可不太能听得懂了。”叶青亲自给萧振把酒满上,原本柳轻烟派来的几个侍女,都被叶青给婉拒,只留下了一个在琴台抚琴的姑娘,轻轻拨动着琴弦。
“什么意思?你还好意思问我?”萧振再次含笑跟叶青干了一杯,而后说道:“今天朝会之后,圣上就单独把我留下了,我就知道没好事儿,果不其然,烫手的禁军就这么被你塞到我临安府了。”
“啧……这叫什么话?这是圣上的旨意,怎么能是我塞到您手里?我有那么大的权力吗?”叶青放下酒杯说道。
“是,这是圣旨,可圣上说的明明白白,分禁军之事儿便是你叶青的谏言,这不,圣上就听进去了,于是我这手里就多了一个烫手山芋,你说我招谁惹谁了?”萧振一边笑,一边埋怨道:“不瞒你说,老哥这几年一直死撑着没敢站队,处处当缩头乌龟,最后没想到,老哥没被当朝左右相给逼出来,倒是被你小子一下子给从壳里给逼出来了。”
“我还以为您会感谢我来着,如此一来,我大宋朝,您可是唯一一个在行都拥有兵权的知府啊。”叶青嘿嘿笑着说道。
萧振苦笑了一声:“你还是不了解老哥我啊,兵权这玩意儿,我们这些文官,可不愿意随意碰触,一则武将地位低下,二则容易遭他人猜忌,何况是临安府拥有小五千人的禁军,即便是所谓的老弱病残,但那也是兵啊。”
“圣旨已经下了,断无更改的可能。何况那也大瓦子出事儿,禁军跟临安府一点儿报备都没有,您不觉得这个时候,手里有点儿兵权,睡觉也能够安稳一些?”叶青独自喝了一杯说道。
萧振举起酒杯,有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说吧,何事儿让我帮忙。”
“刑部、大理寺向来公用一个大牢,您临安府的大牢可牢靠?”叶青也不拐弯抹角,既然萧知府都直接问起来了,自己在扭捏就显得有些虚伪了。
萧振皱了皱眉头,能让皇城司借用大牢关押人犯的,这个人犯得是什么样儿的重犯?
“还有你皇城司容不下的菩萨?”萧振皱眉问道。
“那倒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从外面带回来的,放上两天就足够,我的人看管。”叶青静静地看着萧振说道。
“没问题,什么时候需要,派人来找我便是。如何对待?”萧振夹着菜送入嘴里问道。
叶青笑了笑,而后把明日下午燕庆之就会回到临安城的事情,告诉了萧振。
自然,萧振对于他的过去也有一些了解,自从叶青任皇城司统领后,基本上大家对他当初曾在燕家做护卫的事情,都已经是一清二楚了。
萧振也不再多问,两人围绕着汤思退,以及李道将成为皇亲国戚一事儿,随意闲聊了几句,而后便一同走出了斜风细雨楼。
柳轻烟知书达理、端庄大方,就如同叶青的女人一般,与叶青并肩而立,看着萧振上了马车。
马车里的萧振临了还像叶青招了招手,调笑着叶青大享齐人之福,燕家的千金大小姐,据说就是一个十足的倾城美人儿,不想叶青跟斜风细雨楼里柳轻烟,竟然也是如同知己一般,让萧振是好生羡慕了一番。
与萧振辞别,而后与柳轻烟相互告别,叶青才与梁兴两人赶着马车回家。
叶青之所以想着在明日燕庆之到达临安后,而后安置在临安府的监牢内,主要还是对于汤思退的不放心,何况如今汤鹤溪还没有给他一个完整的答复。
所以这个时候,为了避免出现什么差错,人最好还是在官府的监牢内最为妥当一些。
第二日太阳快要西沉的时候,汤鹤溪才差人送来了口信,汤思退同意了跟他的交易。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在汤鹤溪派来的人刚刚离去,赵乞儿带着燕庆之,便缓缓从艮山门坐着马车缓缓驶入了临安城内。
马车里的燕庆之,很想掀开车帘看看阔别大半年之久的临安城,但因为赵乞儿的叮嘱,只能强忍着心头的冲动,侧耳倾听着热闹喧嚣的临安城的景象。
一连好几日的赶路,加上在彬州的艰难日子,让原本丰神俊逸的燕庆之,因为嘴边一层乌青色的胡茬以及忧郁的眼神,此刻看起来多少有一些疲惫跟萎靡不振。
即便是进入了临安城内,此刻的精气神也没有显得比在路途中,特别是在彬州好多少。
“还需要燕县尉在临安府监牢内委屈两天,过了明后两天,便可以回府上了。”赵乞儿坐在马车的另外一侧,笑着对燕庆之说道。
“无妨。”燕庆之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深深的吸口气后说道:“如今已经习惯了监牢的滋味了,以前还以为自己恐怕在恶臭漫天的监牢内,待不过哪怕一柱香的时间,但谁能想到,彬州恶臭连连的大牢内,我竟然呆了近半个月的时间。”
赵乞儿笑了笑,他理解燕庆之的心情,人嘛,都是这样,不被逼到一定的份儿上,绝不知道自己的潜力有多大。
如同有钱人一下子变成穷鬼一样,有钱人在肆意挥霍的时候,他也总会认为,自己过不了没有钱的日子,但当身无分文后,他才发现,自己即便是乞讨的日子都能挺过来。
马车缓缓从御街之上拐入前往临安府监牢的小巷,这里距离石门巷倒是不远,当然,若是把石门巷中间那堵墙打通,那就更近了,根本就不用绕道而行了。
临安府萧振显然早就安排好了一切,马车极为顺利的通过监牢的大门,直直驶入了临安府的监牢高高的围墙内,而后才在最后的一道铁门前停住。
整个小院子并没有其他人在,下车后的赵乞儿一眼望过去,全是眼熟的面庞。
当下心里更加放松的他,示意燕庆之下去后,陪着一起往里面走去。
“一会儿洗个热水澡,刮刮脸,吃顿饱饭。我估计新衣裳以及酒菜都给您准备好了。”赵乞儿带着燕庆之,很快从院落的尽头拐入到后面。
洗完澡而后跟赵乞儿一同吃完饭的燕庆之,简直不敢相信如今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水温正好的洗澡水,干净合身的新衣衫,特别是等他整理完后,一间房间内早就已经备好了酒菜,就等着他落座享用了。
这一切让燕庆之有些懵,自己到底是坐牢来了,还是跑到他人的一处别院里来了?
若不是放眼望向那外面比平常大户人家高了不少的围墙,燕庆之真就要以为,赵乞儿说让他在临安府的监牢呆上两天,是跟自己在开玩笑。
赵乞儿看着神色有些不自然的燕庆之,酒足饭饱的一边剔牙一边问道:“可是饭食燕县尉不满意?”
沐浴完毕,把身上那一身都发出馊味儿的衣衫换掉后的燕庆之,风流倜傥、温文尔雅,完全是一个读书人的样子,听到赵乞儿的问话后,急忙否认道:“不不不,赵队官,我……我想问一下,您确定我是在这里待上两天就回家,而不是上刑场吗?我怎么总感觉这身新衣衫,还有这顿饭,都像是在给我送行。”
“呃……这……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但想必不会吧,不然的话,我把您老远带回来就没意义了。”赵乞儿一愣,看向四周偶尔露出的人影儿,没错啊,都是皇城司的人啊。
“但这……这些是谁安排的?在下跟临安知府并不认识,哪怕是整个临安官场,我也是哪怕一个都不认识,怎么可能获得……。”燕庆之随着赵乞儿,走入监牢的时候,眼睛都快要直了,甚至连未说完的话,都忘记说下去了。
铁链哗啦啦解开的声音燕庆之还是比较熟悉,但当看到单独的监牢内的景象后,燕庆之彻底算是懵了,这哪是监牢啊,这比他在彬州时,普通人家的家里还要好啊。
通风的窗户向两边敞开,洁白的窗户纸一看就是新换上的,牢房内一股淡淡的香薰,从烟炉里袅袅升起一股淡青色的烟柱,一把干干净净的椅子,一张同样干净明亮的桌子。
而他印象里,那监牢内的应该铺在身下当床的潮湿发霉的稻草,连一根都没有看见,反而是一张颇显精致的木床摆在里面,上面的被褥等等一应俱全,放眼望去,整个牢房内的一切都是崭新的,没有一点儿用过的痕迹。
更令他感到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担忧的是,那整洁明亮的桌面上,文房四宝以及好几本书籍都整齐的摆在那里,就等着他过去使用。
“这……这是牢房?”燕庆之不敢置信的问道。
“这……我也不知道,但可能是吧。”赵乞儿也有点儿结巴,他只知道按照密信上的意思,把人带到临安府监牢的院子里,而后让燕庆之沐浴换衣吃饭,再然后是领进监牢内。
“会不会搞错了?”燕庆之退出牢房内,看了看四周一个人也没有。
赵乞儿一个口哨后,只见一个皇城司的禁卒跑过来,呵呵道:“赵队官,可有什么不满意的?您吩咐便是。”
“不是……这……这是谁安排的?”赵乞儿看着禁卒一副平淡的样子,也有些诧异的问道。
而一旁准备继续坐牢的燕庆之,看着那禁卒理所当然的样子,心里不由生出了一股哭笑不得的感觉,若是坐牢都是如此享受,怕不是得有成千上万的房屋漏雨,无钱可修缮的百姓,争着抢着要走上犯罪的道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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