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一件三方博弈的事情,倒不如说还是叶青跟赵扩之间的博弈,当然,即便是他们两个人没有博弈的心思,但并不代表他们背后的人,不会在这个他们想要平稳过度权利的过程中,趁机来为自己谋取更大的利益,尤其是仕途之路。
所以这件可能潜在的矛盾,或许不会因为赵扩与叶青而直接发生成正面冲突,但并不代表不会被其他人,在暗中折腾出一些让叶青跟赵扩都无法受控的事情来。
叶青这边在放任着虞允文等人的决定,同时也是站在了北地的利益集团的利益立场上,来为虞允文等人争取最大的利益。
而赵扩那边也同样如是,不管是兵部还是其他衙署,在以叶青为首的北地利益集团开始主动退让时,他们便会步步紧逼,而这虽然是以叶青与赵扩的意志为主的一场权利转移,但并不代表就没有人希望在其中得到更大的私人利益,甚至是哪怕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尤其是那些对赵扩忠心耿耿的臣子官员,正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显然他们绝对不愿意看到在大宋朝,有叶青这么一个能够跟赵扩分庭对抗的臣子存在。
即便是赵扩对此并没有任何异议,但不代表那些忠心耿耿的臣子私下里也会毫无怨言。
所以一旦有机可趁,可以除掉叶青,替赵扩拔除这个大宋朝最大的权臣的机会的话,一些臣子官员必然会奋不顾身的利用这个机会。
之所以他们敢在私下里如此谋划,正是因为他们很清楚,除掉叶青对于赵扩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对于大宋朝廷、对于他们这些对赵扩忠心耿耿的臣子更是如此。
即便是赵扩到时候因为叶青的意外而大发雷霆,在这些忠心耿耿的臣子官员看来,圣上如此做,也不过是做个样子给天下人看,更是给北地那些附庸在叶青这个枭雄势力的那些人看。
显然,绝不会因为叶青的身死,而把罪名真正的加到他们身上,即便是到时候因为叶青势力的讨伐声音,他们这些人会被赵扩罢免流放,但这些人也相信,用不了多久的时间,只要叶青身死的事情在时间的推移下慢慢淡化后,圣上必然会重新启用他们,甚至还会委以重任,从而让他们的仕途变得更加平坦。
正是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正是因为权利与利益的交织,从而使得在这件权利平稳转移的事件中,实则是暗藏着太多太多的矛盾与私心利益。
叶青无法完全分辨出北地利益集团中,是否有人表面上支持他权力转移的决策,但实际上却是持反对的态度。
而赵扩也无法完全把握,如今朝堂之上的诸多官员,能够像他这般沉得住气,愿意花时间慢慢等叶青把权利一步一步的转移给朝廷。
赵扩可以等,甚至说根本不在乎叶青是否把更多的权利转移给朝廷,但不代表那些忠贞臣子也愿意等,有耐心等。
像谢深甫这般看似正直,但却有着极大的私心杂念的官员,如今在朝堂上不能说没有,甚至可以说可能还不少。
李凤娘所在宫殿的后殿,一处是被韩瑛用来表孝心,亲自带领宫女、太监收拾出来的颇有雅意的小花园内,白纯跟李凤娘相对而坐。
叶无缺则被留在了宫殿里,此时正偷偷摸摸的偷看着自己的亲娘跟姨娘,两人经过一番谈话后,陷入到了短暂的沉默中。
今日没有人想到白纯会出现在皇宫,更没有人想到,白纯来皇宫的目的地,并非是赵扩所在的御书房,也不是韩瑛这个皇后所在的宫殿,竟然是直奔皇太后李凤娘这里而来。
别说是宫里的太监、宫女,就是李凤娘这个当事人,都没有想到白纯会主动来她的宫殿,因为以她对白纯的了解,即便是她们两人之
间再有不睦,但白纯也绝不会因为叶无缺被自己留在宫里吃饭,才专门进宫的。
赵扩跟韩瑛两人,本就打算今晚要跟李凤娘、叶无缺一同用膳,而当听到太监禀报,白纯进宫直接去了皇太后的宫殿后,两人瞬间都是一惊。
毕竟,他们二人去燕王府的次数也不少,自然而然的,也知道一些白纯几女跟皇太后之间的关系,虽然最近有些缓和,但远远还没有好到能够让燕王府的女人主动进宫,来跟皇太后释放善意的程度。
两人不等时辰还没有到,便匆匆赶到了李凤娘所在的宫殿,此刻跟叶无缺一样,在原处偷偷的观望着,花房里的两个风格气质完全不同的女人。
李凤娘时不时的会皱一下眉头,而白纯永远都是一张枯井无波的表情,那张漂亮的脸蛋儿上,永远都像是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字,把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衬托的越发绝世独立以及不食人间烟火。
李凤娘就很喜欢白纯的这种的绝世独立,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在她看来,这种气质才最为符合她身为皇后、皇太后的气质,可奈何,她天生就是一幅风情妩媚的气质,尤其是在年长之后,风韵犹存下,那股成熟的风情妩媚也是越发的凸显,若不是因为皇太后的尊贵加持,李凤娘都觉得自己更适合做一个男子的宠妾。
“这不是一件各凭本事就能够解决的事情,那些鼠目寸光的官员不懂,但我相信你这个皇太后应该看的懂,也应该看的更远才是。”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再次由白纯打破僵局。
叶无缺、赵扩以及韩瑛,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所以根本听不清楚白纯、李凤娘两人在说什么,但还是能够感觉到,两人之间像是缠绕着一股淡淡的敌意,此刻正在针锋相对,这也使得即便是赵扩,也不敢轻易过去打扰。
既然自己不敢过去,便怂恿备受李凤娘宠爱,又是白纯亲生儿子的叶无缺过去探探虚实,或者是在两人颇有敌意的针锋相对中,斡旋一番。
可叶无缺却是把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一般,虽然一边是亲娘,一边是对他毫无底线宠爱的姨娘,但这个时候明显风头不对,他可不想过去招来两人对他的一番训斥。
“可此事儿也轮不到你一个妇道人家跑进宫里,在我面前说三道四教本宫怎么做吧?就算是要有人教本宫如何做,也该是叶青过来与本宫商议才是。至于你白纯……你觉得在本宫面前有那个份量吗?”李凤娘并不被刚刚白纯的长篇大论所折服,依旧是仰着高傲的下巴淡淡说道。
“有没有份量,有没有资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李凤娘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赵宋江山再次四分五裂不成?还是你想成为一个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的罪人?不错,我白纯既没有官职也没有权利,但别忘了,这些年来,在北地的各路大军中,梳理、处置着各路大军的诸多军务,都是经由我白纯之手完成的。其他地方不敢说,但北地各路大军一旦有个风吹草动,我敢说,我绝对是第一个知道的。”白纯针尖对麦芒,丝毫不在意李凤娘言语中的鄙视,何况,这些年来跟李凤娘的数次交锋中,早就已经习惯了。
李凤娘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在白纯面前依旧是一幅云淡风轻、宠辱不惊,且有高高在上的姿态,淡淡道:“是啊,这些年在北地,在这燕京城,谁不知道你白纯被称之为小兵部、白尚书?但到了如今,不还是要把权利交还给兵部?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要是你在北地各路大军真有那么大的能耐,好啊,那你倒是别让他们向朝廷兵部递交军中文书啊。”
“李凤娘,我警告你,这件事不是儿戏……。”白纯微微蹙眉冷冷道。
“白纯,我也警告你,北地军心不能乱的后果我比你更
清楚,但你也不能阻止一些人往哪一边站队!至于你说的,可能会因此引发的矛盾冲突,我并不觉得,我却是认为这是你不愿意放弃手中的权利,这才小题大做、无理取闹!叶青都已经答应了,赵扩也有耐心等下去,为何你却要从中作梗,来延缓大军移交?你到底是何居心?”
“真是不可救药的女人,难道你李凤娘忘了谢深甫的事情了?当年若不是你一意孤行,迁升谢深甫为左相,北地各路州府又岂会被闹得乌烟瘴气,最后又让叶青出面来收拾残局?这些还只是地方吏治,而放到军中,一旦出现这样的动 乱,其后果你想过没有?到时候别说是你这个皇太后,就算是赵扩、叶青他们两人亲自出面,也不见得能够在短时间内解决这件大 麻烦!你妇人之见、鼠目寸光,但别因为你的短视而影响了朝廷大局!”白纯难得动怒,轻挑秀眉语气语气越发的咄咄逼人!
啪的一声,李凤娘一只手重重的拍在眼前的桌面上,带着怒气的拍案而起,并没有让白纯被吓到,反倒是躲在远处偷偷观望的赵扩、叶无缺以及韩瑛三人被吓了一跳,忍不住的都飞快的头缩了回去。
“你说谁是妇人之见?我看你白纯才是鼠目寸光!”拍案而起的李凤娘,居高临下的俯视的白纯。
“说的就是你李凤娘!你妇人之见、鼠目寸光,只顾自己的私心利益,根本不知道北地这些年好不容易恢复的河山,有多需要小心的守护!”白纯被李凤娘的拍桌子举动,瞬间也是被勾起了心火,就在叶无缺、赵扩以及韩瑛再次露头偷望时,白纯也是啪的一声拍案而起,瞬间把赵扩三人吓得,又把头缩了回去。
面对白纯的拍案而起,李凤娘也是毫不畏惧,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白纯,你敢告诉本宫,你今日来此,到底是担心叶青多一些,还是真心为大宋朝着想多一些?”
“圣上与燕王君臣和睦,但这并不代表朝廷的诸多官员,就没有自己的私心利益,除掉叶青为自己争功怕是很多人都会如此想。就算是到时候圣上因此而悲愤,但于你李凤娘而言……到时候你就算是想要后悔都晚了!”白纯缓和了语气,平静的看着李凤娘,而后微微叹口气道:“之所以找你李凤娘来谈这件事情,是因为一旦这件事情在叶青跟圣上之间摊开的话,那么就会天下皆知,而到了那时候,别说是你李凤娘,就是圣上跟叶青联手,怕是也难以调和缓解这利益之争。”
“你是在警告我,还是认为是我李凤娘授意的?怎么?这件事情难不成你还要全部怪罪在本宫头上?白纯,我可以告诉你,自谢深甫一事儿后,朝堂政事本宫便从没有再插手过!至于你今日来此,本宫可以既往不咎……。”李凤娘同样是放缓了语气,不过嘴角的不屑依旧是显得盛气凌人。
“我不是来警告你,更不是来怪罪你,只是想要告诉你,身为皇太后,大宋的江山社稷是否安稳,你也有一份责任。有些话,燕王不能跟圣上谈,其他人更不能跟圣上谈,但你却是可以跟圣上提,而且也只有通过你这个母仪天下的皇太后,才能够让他们君臣在此件事情上占据主动,才能够主动让他们二人约束那些有私心杂念的官员、臣子,也才能够保得大宋江山社稷的安稳,不至于被其他人有机可趁,更不至于给要臣服于我们的草原部族反抗的机会。话已至此,好自为之。”白纯冷漠的说完,随即便转身往外走去。
远处偷偷观望的三人,显然没有想到白纯会走的这么决绝,也没有想到根本不再给李凤娘说话的机会。
白纯抬头往前,恰好看到他们三个鬼鬼祟祟,只是脚步微微顿了下,就把赵扩跟韩瑛的姨娘招呼声,以及叶无缺的那一声娘给甩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