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篝火宴比试,最后是以和为贵收场,但也已经让赤老温感到极为不易,其中的艰难,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这样的结果叶青满意,赤老温也是很满意,不管如何,最起码取得了彼此都想要的结果,所以这一趟就不算是白来。
在长岭关隘多停留了一日之后,赤老温便率怯薛军要赶回王帐。
长岭关隘的城头上,叶青亲自送行,看着城头下赤老温驻马回头向自己摆手后,叶青也是面带微笑的向赤老温摆手告别。
随着赤老温与怯薛军离开,叶青脸上的笑容也早已经消失不见。
深吸一口气,淡淡道:“让董晁知会姚里氏一声,接下来就看她了。告诉她,她不动手,我便不会离开长岭。”
刘克师点点头,随即走下了城楼。
这是当初姚里氏与叶青商议好的,也是为了离间窝阔台跟察合台的第一步计划。
赤老温一直想要得到姚里氏,而姚里氏一直反感、厌恶赤老温仗势欺人,而这几乎便是在铁木真去世后,怯薛军从内部分化,以及姚里氏要独立的主要原因。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姚里氏对于怯薛军统领赤老温的不满,以及赤老温对姚里氏的觊觎,自然是给了察合台、窝阔天以及叶青可趁之机。
经过前夜在篝火前的比试与商谈,叶青与赤老温取得了自己想要的满意结果,但这对于叶青而言,这才是刚刚开始罢了。
接下来,如何让察合台跟窝阔台之间产生嫌隙,以及离间他们兄弟二人,便是还要回到姚里氏跟赤老温身上了。
姚里氏完全没有料到,在窝阔台掌握的诸多部族中,竟然也有叶青的人。
所以当一个其貌不扬,甚至看不出是宋人还是蒙古人的汉子,在接近自己后,悄无声息的把一封密信塞到她手里时,姚里氏整个人瞬间像是坠入冰窟一般,也像是一把利刃瞬间洞穿了她整个人。
这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叶青的势力,以及叶青的可怕。
密信的内容也很简单,姚里氏在烧掉密信后,便紧蹙眉头,开始思索着,如何能够说服窝阔台半路截杀赤老温。
姚里氏主动出现在了窝阔台的王帐内,这还是让窝阔台感到了一丝丝的意外。
“赤老温去了长岭。”姚里氏开门见山道。
“那又如何?”窝阔台盯着风韵犹存的姚里氏道:“叶青次子以及一半种花家军就在拖雷身边,所以赤老温去了长岭跟叶青会面,这不是很正常?”u2028“但相信察合台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姚里氏平静的说道。
“什么意思?”窝阔台皱眉,心弦像是被拨动了一下,但一时之间又抓不住姚里氏话语中的重点。
“或许眼下就是个机会。”姚里氏说道。
窝阔台眉头皱的更紧了,静静的看着姚里氏半晌:“你想要说什么?”
“也许我们半路拦截赤老温,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姚里氏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整个人看起来颇为妖艳。
“跟赤老温为敌,于我们没有好处。”窝阔台摇头道。
别说是跟赤老温为敌了,就是如今要跟察合台摊牌一事儿,还一直让窝阔台一直在纠结,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就趁机拉拢过来便是了。”姚里氏轻松的说道:“赤老温只在长岭逗留了不到两日的时间,而这也就说明,他没有跟叶青谈成什么。就算是叶青次子在拖雷身边,但……叶青就真的会帮拖雷吗?”
“赤老温对父汗的忠诚,怕是非你能想象的,而拖雷是父汗钦定的监国,赤老温也会忠诚于拖雷。你想的太简单了。”窝阔台皱眉说道。
“简单不简单,只有试过了才知道。”姚里氏笑着,继续道:“反正你想好了,晚了,察合台可能就会先行一步,早了,或许我们还真有利可图。”
窝阔台深吸一口气,皱着眉头有些犹豫不决。
这几日他一直都在躲避察合台,而他也相信,姚里氏投奔自己一事儿,察合台如今必然已经知晓了。
但既然察合台没有派人来问自己,那么自己也就当没有这一回事儿就行了。
可……若是真像姚里氏说的那般,随着以姚里氏为首的这一部分怯薛军在投奔自己后,那么察合台……会不会也去拉拢一部分怯薛军,或者说,就
如姚里氏想的那般,半路拦截赤老温,而后与赤老温达成什么盟约呢?
“赤老温就算是忠诚于拖雷,就算是察合台无法拉拢或者是杀了赤老温,但若是察合台跟赤老温达成了一致,给予了赤老温一些比如关于拖雷安危的保证的话,那么到时候被动的就是我们了,就是我们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联手了。”姚里氏红唇轻启道。
窝阔台继续皱眉,有些凝重的看了看姚里氏,不得不说,姚里氏的提醒还是让他感受到了一丝的不安。
若是察合台在这几日里问起他关于姚里氏的事情的话,那么窝阔台还有可能不会感到不安,但如今察合台在几乎已经确定了姚里氏投奔他后,依然是装作浑然不知,这其中怕是就有些门道了。
所以如此一来,也就让察合台半路拦截赤老温,去与赤老温,甚至是拖雷联手变成了一种可能。
“你的打算是什么?”窝阔台有些意动的对姚里氏问道。
“赤老温觊觎我不是一天两天了,但若是我一个人的话,怕是很难说服赤老温,恐怕到时候还需要小可汗出面才行。”姚里氏如今是打算彻底恢复自己耶律留哥女人的身份,并不打算以铁木真女人的身份跟窝阔台相谈。
窝阔台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随即起身来回踱步思索着,一时之间竟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
在长岭有待了几日的时间,叶青便开始准备回燕京。
辽阳府的辽阳王府,或者是新的燕王府也已经开始动工,钟蚕与刘克师派遣种花家军的兵士把叶青护送至辽阳,这才再次启程返回长岭。
而乞石烈白山,从燕京一路护送叶青至辽阳,则一直在辽阳等候着叶青。
在辽阳不过几日的逗留,一些地方政务在经叶青处理之后,便开始往燕京返回。
于此同时,燕京城皇宫后花园里,赵扩难得今日没有谈论朝堂政事,而韩瑛与何贵人再次在廊亭内陪着赵扩。
燕王叶青不日就要回到燕京的消息,如今已经传到了赵扩耳里。
逍遥自在了多半日的赵扩,在看完叶青从辽阳送回来的奏章后,舒适惬意道:“燕王不日就要回来了,看来长岭那边,或者是草原上的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
如今耶律楚材去了太原府,接下来便是预定好的洛阳、开封两府,而完颜刺也已经从水路启程前往两淮路。
所以如今朝堂之上,还是各地州治那些让赵扩颇为头疼的事情,估计很快就能够解决。
当然,洛阳开封的事情还是好解决一些,而稍显艰难的,则就是完颜刺前往的两淮路了。
“如此一来,朝堂之上也就没有什么可以影响大局的事情了,朕也就可以腾出一部分精力相助燕王了。”赵扩今日心情是越发大好。
韩瑛跟何贵人相视一笑,前些时日赵扩每日愁眉不展的样子,她们也是看在眼里、忧在心里。
如今见赵扩的心情大好,韩瑛再次跟何贵人对视了一眼,随即何贵人立刻心领神会,跟赵扩告罪了一声,便起身离开。
赵扩看着离开的何贵人,先是愣了下,而后对韩瑛笑问道:“皇后莫不是有什么事情?”
望着何贵人的背影消失,廊亭内只剩下了一名太监与丫鬟。
赵扩善解人意的随意挥了挥手,而后廊亭内的太监与丫鬟,便也快速退出了廊亭远远的。
“什么事情还要如此郑重其事?”赵扩看着韩瑛突然起身,对着他行礼,这让赵扩心头一时之间还来了兴趣。
“父亲近些时日一直感觉精力不济,时不时下朝之后还会头晕眼花。”韩瑛本想直接跟赵扩说她父亲辞官的事情,但又不想打扰了赵扩的好兴致,于是又不得不说的婉转一些。
赵扩上身前倾,伸手拉住了韩瑛的手,示意其坐下说话。
微笑看着神情有些不自然的韩瑛,柔声说道:“是不是韩右相想要辞官?”
韩瑛猛地抬起了头,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赵扩,她是真没有想到,赵扩竟然一下子就猜到了。
“是不是爹跟你说了要……辞官一事儿?”韩瑛惊诧的问道。
赵扩摇了摇头,而后微微叹口气道:“这些时日朝会上,朕又不是瞎子,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朝堂之上,以前的韩彦嘉可谓是深谙
中庸之道,从来不去得罪任何官员,而且因为皇亲的关系,在平日里的交往中,也几乎不与同僚之间应酬。
所以赵扩也清楚韩彦嘉的难处,身为皇亲既要以身作则,但又因为其本身中庸的性格,如今被放在了朝堂右相的位置上,也确实是让韩彦嘉如同身处油锅在煎熬一般。
但眼下,赵扩暂时还没有要理顺朝堂的意思,毕竟,洛阳、开封以及两淮路的地方吏治没有完全解决前,他若是在动朝堂的话,效果恐怕怕会适得其反。
所以赵扩的打算,是打算等两淮路以及开封、洛阳等地的吏治一事儿解决后,到时候他再把注意力放在朝堂之上,重现把朝堂上三省六部、御史台以及大理寺等衙署重新理顺一次。
“朕知道韩右相在朝堂之上有颇多为难之处,更何况眼下……地方吏治与朝堂之上也有诸多联系,如今怕是还不能贸然有什么动作。”赵扩如今越发有君王之气度,谈吐之间一举一动如今都是有了威严气度。
“告诉韩右相,若是身体不适,那就不必每次朝会都来,只要朕不说,其他人也不会找不自在。这件事情……朕还需跟燕王商议一番。当然,并不是商议韩右相辞官一事儿,而是如今在谋划蒙古时,朝堂还是要以平稳为要,其余之事暂时还要先往后放一放。”赵扩一直拉着韩瑛的手,说话之间语气却是一直都很温柔。
韩瑛如今虽然对朝堂之事已经不是很生疏,但听到赵扩如此说后,也是才意识到,原来父亲辞官一事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更没有想到,竟然还会牵扯到如此之多的事情。
当然,她也明白,身为右相,本身因为其位置的重要性,就使得这个位置上的差遣,若是一动换的话,自然是会引起不小的震荡来。
就如同谢深甫当年,任左相时间也不久,可给朝廷带来的动荡,到如今这不是还没有完全解决?
各地官场吏治的动荡,虽然说也有朝廷跟赵扩的责任,但其实更多的责任,还是因为当时谢深甫任左相时,急功近利的想要削弱叶青的影响力,从而使得谢深甫都被流放近半年时间后,其留下的烂摊子朝廷都没有收拾完。
“六部也好,左右两相也罢,即便是六部侍郎这些位置,都不是说动就能动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啊。这一次朕算是看明白了,这朝堂之上的臣子,哪一个在朝堂上看起来不是忠君为国?可私下里呢?说起来恐怕哪一个都不如燕王那般行事光明磊落。”
“都说燕王有不臣之心,可燕王到如今可曾为自己谋过利,可曾结党营私?再看看其他臣子官员,让大理寺、刑部去仔细查一查,哪一个背后不是存在着如蜘蛛网一般的利益链?”赵扩眉宇之间显现忧愁。
早些年刚刚登基时,人云亦云之间,他也曾相信过朝堂之上的臣子官员对叶青的攻讦与弹劾,可经过这些年在龙椅上的观察,以及亲政处政之后,赵扩才发现,朝堂之上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比他想象的还要浑浊。
而那个被誉为大宋第一佞臣的叶青,如今看来却是光明磊落,比朝堂之上的大部分臣子都要更加忠君为国。
“妾身知错了。”赵扩的话语,让韩瑛觉得有些羞愧。
赵扩心怀天下,而自己却还在为自己一家的小事儿,不惜麻烦赵扩,所以瞬间心头就升起了一阵愧疚感。
“皇后严重了,其实你就算是不说,朕也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跟你说的。之所以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其实朕也是在等韩右相主动提出来。毕竟,若是朕主动提出来的话,怕是韩右相,以及皇后你,心里就会有其他顾虑吧?”赵扩笑着说道。
韩瑛深吸一口气,然后默默点头,其实她理解赵扩的顾虑,父亲性格中庸,而且还有颇为敏感,所以若是赵扩主动提出的话,怕是到时候父亲便又会多想了。
看着一言不发的韩瑛,情绪显得有些低落,赵扩安慰道:“皇后不必忧心,些许小事儿罢了,朕身为大宋朝廷的皇帝,难道还能亏待了岳父?岳父若是觉得朝堂之上不自在,朕就允他歇息一段时日。不过……。”
“不过什么?”韩瑛忍不住反握住赵扩的手问道。
“不过朕想问问皇后,如今朝堂之上,你觉得谁可以接任韩右相的差遣?”
“这……。”韩瑛显得有些及茫然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