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如今在宋廷治下的燕京城比金人治下的燕京城还要热闹几分,随着天气逐渐回暖,四月的青草逐渐刺破残雪冒出头来,也使得燕京城显得格外的热闹喧嚣。
人声鼎沸的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商贩的叫卖声、商家的吆喝声不绝于耳,茶肆、酒楼、客栈、赌场也是人满为患,特别是随着燕京归于宋廷之后,在度过了一段时间的稳定期后,更是吸引了诸多游人士子前来观瞻这座金国的前都城。
自燕京被宋廷占据之后,天下汉人士子虽然也是精神极为振奋,心头对于宋廷也是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但最初依旧还是有些顾忌这些年金人遗留下的凶名,甚至还有一些人曾经断言,多则半年少则三月,金人就会重新从宋廷手里夺回他们的都城燕京城。
可如今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有余,燕京城依然还是那个燕京城,而且其管辖的主人也依旧是没有再次更迭,依旧是牢牢的掌握在宋廷的手中,自然也就使得那些游人士子,眼看着燕京城在宋廷治下固若金汤,以及金国又是内患无穷的情况下,终于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汉人情怀与雄心壮志,坚定的踏上了一观燕京城的旅途中。
燕京城对于初来乍到的宋人来说一切都是新奇的,这一座从来不曾给予他们身为主人感觉的城池,即便是如今已经稳稳的被宋廷掌握在手,但那种面的还残留这浓厚的金人风格的燕京城时,还是有种陌生感。
时不时的发出一些感慨之声,既惊叹于燕京城如今的热闹非凡,也惊讶于燕京城宋、金两种风格文化在此地的和谐共存。
福满酒家内,一些游人士子面色愤慨、群情激愤,但奈何这家福满酒家里的客人多以金人为主,所以使得他们即便是想要为夺下燕京城以及燕云十六州的燕王辩解几句,但看着一个个身高马大、凶神恶煞的金人,却是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全然当做没有听见一般,继续低头吃着自己的那份饭食,或者是低头跟自己身旁对面的同伴小声咒骂两句金人。
叶青原本要前往破阵营的马车再次停在了福满酒家的街对面,而后看着三五成群穿着宋人服侍的年轻人说说笑笑向着福满酒楼内走去,门口身着金人服侍的伙计,在见到穿着金人服侍的同胞时,往往都会点着头哈着腰,表现的极为谦卑,但当看到宋人服侍的客人时,则就又是另外一番表情,抬高了下巴挺直了腰板,对于客人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爱答不理的趾高气扬的模样儿。
叶青与贾涉看着酒家伙计在见到那五个宋人年轻人,再次表现出一幅高高在上、爱答不理的样子时,嘴角不由自主的则是浮现了一抹微笑。
“你的主意?”叶青不经意的问道。
贾涉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还是心虚的说道:“其实是刘克师刘大人的主意,刘大人的意思是让末将差几个人去这家酒楼里探探,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在燕京城里吃着燕王赏的饭还要在背后造谣燕王。”
叶青笑了笑也不再说话,以他行军打仗多年的毒辣眼光,一眼就看出来刚刚进去的那五个年轻人,可绝非是燕京城普普通通的宋人百姓,而一看就是那种久经沙场、哪怕是走路都带着杀伐之气的兵卒。
“都是您亲卫队里的可靠人手,这些家伙做事都是很有分寸的,而且也不都是一个个只会杀人的莽夫,都是有勇有谋的……好手。”贾涉还是继续向叶青解释道。
叶青亲卫如今依旧是不过两百人,即便是如今已经贵为燕王,按制都足以配置五百人的亲卫,但不管是贾涉相劝还是刘克师劝告,叶青都始终不曾答应要把亲卫队的人数扩大至五百人。
而就是这不过两百人的亲卫队,也会时不时的就会更换人选,至于被替换掉的人选,则是都补充进了其他各路大军中担任各级将领。
从而使得这些年来,整个北地只要是归叶青统领的各路大军,甚至是不包括叶青所统领的淮河以南的各路大军中,都充斥着从叶青亲卫队里任职各级将领,也就使得事到如今,整个宋廷的大军几乎都是被叶青牢牢的掌握在手。
而这也是为何贾涉宁愿一直担任叶青亲卫统领的人选,也没有任何野心前往其他大军任统率人数更多的统领的原因。
柳建海、贾金叶、贾习伍、冯璋哥以及周和连无人经过门口那面对他们一脸不屑的伙计时,行在最后的周和连顺手便给了那神色高傲的金人伙计重重一巴掌。
被打了一个巴掌的金人伙计脚下一个踉跄,愤而起身后便怒视周和连,一双眼睛如同要喷火一般死死的盯住嘴角带着冷笑的周和连,一只手捂着自己瞬间肿胀的半张脸,恶狠狠道:“小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竟然敢打老子,信不信老子把你剁碎了做成包子!”
“不信。”周和连依旧是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挑衅表情,甚至还当着那双眼冒火的伙计的面,欣赏着自己刚刚打了那金人伙计的手掌。
而几乎也是同时,只见那酒家厚重的门帘后面,一下子在顺金涌出来了好几个金人装扮的壮汉,只是当这数个金人壮汉,看到周和连几人脸上阴沉的笑容时,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
个子较小的贾金叶依旧是一脸笑嘻嘻的样子,像是丝毫不紧张眼前的几个金人壮汉,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是挑衅的看着那金人伙计的周和连,随即转回头伸手推开了眼前堵住他们进入酒家的那两个金人壮汉,便往里面走去。
身材要比贾金叶魁梧很多的两个金人壮汉,显然也没有想到,比他们瘦小的贾金叶,竟然很轻松的就推开了他们二人,嘴里不自觉的咦了一声,正待要再次向前围住时,见贾金叶竟然直接往酒家里走去,瞬间便停下了脚步,与其他几个同伴,看着贾金叶、周和连无人旁若无人的像酒家内走去。
看着五人进入了酒家,为首的金人壮汉回头看了一眼还捂着肿的老高的脸颊的伙计,啐了一口道:“没用的东西。不过既然人家已经进了里面,那么就不会让他们再轻易的离去。”
随后对着一起冲出来的几个壮汉摆了摆手,便随着周和连无人走进了吵闹的酒家内。
酒家大厅内金人、宋人座位几乎算是泾渭分明,加上金人较多,而那小部分的宋人便被缩在了一个角落的三五张桌子前,一边听着其他金人在滔滔不绝的说着当今宋廷皇太后与燕京城的燕王之间的传言,时不时的发出一些在宋人听来极为龌龊的笑声。
而缩在角落里的几桌宋人,虽然面有鄙夷,但并没有一人敢于跟这些金人狡辩,一个个要么是充耳不闻,要么便只是低着头小声咒骂几句。
以贾金叶为首的五人走入大厅内,看着吵闹喧嚣的场面,随手用力拍着眼前一张同样坐着几个金人的桌面,桌面被其拍的左右摇晃,巨大的声响也瞬间在大厅内盖过了其他金人的吵闹声,丝毫不理会眼前桌前坐着的几个金人,高傲的大声道:“伙计跟掌柜的都死光了吗?还不快来个人招呼大爷!”
“小子,看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想要猖狂是不是应该换个地方!”桌前一个金人面带不悦的站起身,虽是低沉着嗓音,但也足以让大厅内的其他人听见。
原本跟着贾金叶、周和连随后进来的那几个金人壮汉,并没有上前阻拦贾金叶等人,反而是一字排开站在了大厅门口,显然是防备贾金叶几人转身就往外跑。
“你算是哪根葱?伙计还是掌柜的?既然开门做生意,客人来了岂有不迎之理?难道以为大爷我花不起钱、吃不起饭吗?”贾金叶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宋制银票,狠狠的拍在了桌面上,神色之间也依旧是倨傲不已。
刚刚站起身的那位金人,看了一眼贾金叶拍在桌面上的银票,又看了看贾金叶,嘴角的冷笑渐渐变得阴森起来,阴沉着道:“第一次来福满酒家吧?或许你该在来之前就打听清楚了,福满酒家向来只收现银或者是金制银票,至于你拍在这里的宋制银票,在我看来不过就是废纸一张罢了。”
说完后,金人便抬手拿起贾金叶拍在桌面上的银票,当着贾金叶的面缓缓给撕成了碎条,重重的仍在了贾金叶的脸上。
贾金叶也不恼,依旧是一幅笑嘻嘻的摸样儿,道:“在我宋廷治下的城内不收我宋制银票?难不成你这酒家不归我宋廷管辖不成?”
不远处角落的几个宋人士子,看着眼前的一幕,特别是看着那金人当着贾金叶的面撕碎了宋制银票,俱是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怀里的几张宋制银票,